真野厚子的心情複雜得如同畫家手中的調色闆,色彩斑斓而混亂,她就這樣,一直看到了信紙的結尾。
紙上的每個字好像都帶着聲音,某對夫妻吵鬧但不煩人的讨論,像往常的那樣在她的耳畔邊響起,那麼真實又遙遠。
再也忍不住了,真野厚子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眼淚随即滴在了信紙上,“噼啪”的響成一片。
這封信,就是來自已經被組織滅口的及川夫婦,所寫的最後一封絕筆信。
及川夫婦也就是及川由理和沢一也,是被吸納進組織的一對夫婦,被人稱為瘋狂的科研人員,瘋狂到在剛出生的女兒身上做實驗……
而真野厚子是她們兩個的幼馴染,同時也是被吸納進組織的一部分。
其表面的身份是一座孤兒院的院長,收養失去父母或被遺棄的小孩子,但真實目的是挑選合适的人才,從小秘密培養,成為組織的殺手。
真野厚子将那重新變回空白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裡,那上面沒有像童話故事裡的那樣,再浮現出什麼字迹,好像它自始至終都是蒼白的顔色。
她隻能嗅着信紙上殘餘的雛菊香氣,這一刻的真野厚子太想構思出兩個幽靈了———
兩個真正愛着她、惦念她、會給她寄信的幽靈。
當真野厚子看向窗外的時候,窗外面的雪還在不停的下着,大片大片潔白的雪下着,耳邊隻剩下風的歎息。
真野厚子忽然想着,自己也許能夠做些什麼。
及川由理和真野厚子是在組織的孤兒院所認識的,後來一起長大的幼馴染,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直到某一天,沢一也的到來,使兩人團變成了三人團,而及川由理和沢一則是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在這之後,及川由理和沢一選擇加入組織隸屬的實驗室進行藥物研究,而真野厚子則是選擇留在了孤兒院,接替了上一任院長的工作。
及川由理和沢一也經常會來孤兒院找真野厚子聊天,而在半個月前,在及川由理和沢一也走後的某一天,真野厚子沒想過那竟然會是她們最後的一次碰面。
因為在那之後,組織忽然下達了及川由理和沢一也的追殺令,而作為及川由理和沢一也幼馴染的真野厚子并沒有得到這個信息。
及川由理和沢一也在那場追殺中,開車掉下懸崖,而在懸崖之下,成員們并沒有發現及川春名,也就是那名孩子的存在痕迹。
再之後,真野厚子從其他成員那裡打探到的信息得知,及川由理和沢一也背叛了組織,還帶走了一份對Boss來說極其寶貴的資料。
真野厚子以為那份對Boss來說極其寶貴的,就是有關學方面,或者是成果的資料,但是直到真野厚子看完信紙的内容後,她才知道———
那份對Boss來說極其寶貴的資料,是在指及川春名,那個剛出生一歲多的孩子。
所有關于記憶的碎片,都從真野厚子的眼睛裡墜入空洞無邊的天際,真的像蝴蝶一樣消散了。
盯着電腦,真野厚子思索了片刻,筆直修長的手指在不停敲擊着鍵盤,淡黃的燭光在真野厚子認真的臉上搖晃。
【已找到及川春名。———真野厚子】
沒等多久,那邊就回話了,真野厚子回複了個收到,并将電腦合上,起身走到窗前。
真野厚子伸出手,拉開了一點窗簾,月亮高高懸挂在夜幕,是個月色極佳的夜晚,真野厚子這般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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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野厚子最終還是沒有将及川春名送出去,而是留在了身邊,選擇由自己養大,一直将及川春名養成半個姑娘。
在真野厚子變成白發蒼蒼的老者,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隻能勉強地坐在輪椅上,繼續前行的時候,真野厚子想,她應該讓及川春名離開了。
徹底地離開這裡,融入城市、森林、海洋……
在真野厚子死去的前一個小時,真野厚子像是有預料一般,她将及川春名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及川春名蹲下來與她對視,滿眼是女人悲哀溫柔的眼眸———就像是空無一物卻綴滿繁星的深黑色夜空。
真野厚子輕輕地微笑,久違地擡起眼皮:“春名……”
及川春名盯着真野厚子眸中渙散的微光,即使真野厚子頭發變得蒼白,但她的容顔和心髒卻不曾衰老。
淺藍色的瞳孔盛着晶瑩的淚珠,及川春名帶着悶悶的聲音回應着真野厚子,“嗯,我在。”
真野厚子有些吃力的扯下脖子上系着的石塊,那東西被打磨成了一個小小的方塊形狀,倒是像個彩色的糖果。
她說,“拿着這個。”
及川春名愣了一下,要知道這個東西對真野厚子來說,可是用黃金白銀難以估量,用無數的星辰爍爍發光來比喻都不為過的寶貴存在。
想了想,及川春名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漂亮的小石塊,放在掌心中細細地打量着,并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勁。
“我把我的愛都裝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