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腳步猛然一頓,原本松懈的精氣神被瞬間提起。他緩緩擡眸,嘴角揚起笑意,“不知兩位師兄有什麼話要說的?”
守在殿外的兩位穹都城弟子相視一眼,其中一人站了出來,“幾位長老正和代掌教議事,無關弟子不得靠近。”
男子又道:“我正是奉代掌教之命有要事彙報,還請兩位師兄融禀。”
“既然是來向代掌教彙報要事的,按照往常我們的确應該通融,但今日不同,還請師弟再等一會兒。”
男子面露難色,“可是,我這……”
“嗯?”
弟子向上提了提手中握着的長劍,“你若是執意硬闖,那就别怪我們不客氣了。”
“是,那就多謝兩位師兄了。”
男子擡眸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房門,大殿内燭光閃爍,偶爾見兩三身影,卻不曾有機會能聽到他們說些什麼。
他正欲離開,突然砰的一聲落入耳中。雖輕,但他聽得清清楚楚。一顆心随即也被提起,他頓時改了主意:“那我在這裡等着點就是。”
餘聲剛落,大殿内的燭火便開始不安地躁動搖擺。而燭光之下的人心又何嘗不是如此惶惶。
林景山坐于掌教之位,于高台之上俯瞰着門中各位長老,頗具一派掌教之風。“各位長老稍安毋躁。”
又是砰的一聲落下,距離林景山最近的長老拍案而起,“這昆侖一派欺人太甚。如今不過是十年之約剛至,他、他們竟然公開與魔宗為伍。這還未戰,便自退。”
“這算得了什麼,如今的昆侖雪宮是新人當家自然和以往不同。再說了,夜冥府盤踞于西北一帶,昆侖雪宮與其打好交道,倒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們若真是齊心協力将矛頭對準玄月門,對我穹都城又何嘗不是一種助力。”坐在他對側的年輕長老說道。
“你懂什麼!如今十年之約已至,而泉清我們是指望不上了,我穹都城雖因門規之事一貫對天下之事置之不理。但倘若是魔宗宴不臣帶領三千子弟重入中原,危害百姓。我們又怎麼能置之不理。”
那位略顯年輕的長老倒是覺得這沒什麼,他理了理略帶褶皺的衣袍,“話說的倒是好聽,且不說這魔宗如今自稱三派,這宴不臣生死不明。就拿我們穹都城來說現在打着為了天下蒼生的名義出手,那晚了,早些年魔宗内讧的時候幹什麼去了。謝師兄于絕峭嶺擊敗宴不臣的時候,你們怎麼沒那本事把他們都給他殺了?斬草除根?”
話音未落,那位長老便坐不住了,上前就要出手教訓他。“你看看你,你現在像什麼樣子,當得起一峰長老嗎?”
“柳是禮,你呀!休想拿你古闆的那一套來約束我。我當然知道我現在是一峰長老,我這不是來了嗎?再說了,我也沒有感覺我剛才說得有什麼不對。”年輕長老說着更加放肆,将腿腳擡起放在一側的桌案上,整個人倚靠着椅背,盡顯慵懶。
“你!”柳是禮隻覺得怒氣直沖天靈蓋。擡手就要給他點教訓。他呢!倒也不躲,眼底的挑釁更甚。
眼前就要打起來,坐于後面的長老趕緊拉住了柳是禮,“柳兄,柳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雲祉他一直就是這個樣子。您身為我們穹都城衆長老之首,又何必與他這個小輩一般見識。柳兄,注意點分寸。”
柳是禮聞言,氣倒是消了大半。掙脫那位長老的束縛,理了理略帶褶皺的衣袍,端坐一側。“要不是看在你師尊的面子上,我今日絕對不會輕饒了你。”
雲祉連連點頭,“是是是是!都是看在我師尊的面子上,您今日總歹把我弄到戒律廳,按照我們穹都城的門規好好地罰我一頓。可是這些話你已經說了好多遍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您老倒是什麼時候動手呀!”
柳是禮: “你,以你為我不敢嗎?”
雲祉:“您敢,您什麼不敢呀!要不是因為您,沈師兄、謝師兄何至于落到今日這般境地?還有我們穹都城又何至于如此!”
柳是禮:“你!總算是把心底埋藏的那些話都說出來了吧!我看你不光是對我不滿,而且對穹都城的門規怨念頗深。”
雲祉連連擺手,“别給我扣這麼大的帽子,我可當不起。再說了您不過是遵守方師叔和穹都城傳承百年的門規,您沒什麼錯。這些話我知道啦了,别再說。”
柳是禮:“雲祉,你别以為你如今是一峰長老,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你在我眼裡也不過是一介晚輩。”
雲祉聞言倒也硬氣起來,“怎麼?你也想把我以什麼名義逐出門牆?可惜了我呀……”
“雲祉,少說兩句。”一旁的長老開口了。
雲祉點了點頭,“我這可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不說了還不成嘛?”
大殿内一下子冷了下來。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方才勸和的長老幫忙着打破寂靜。他看向台上的林景山,“代掌教,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林景山表明立場,“若是宴不臣未死,且帶着魔宗重返中原,為禍一方。我穹都城自當義不容辭。而我身為方攬鈞的徒弟,劍師傳人自當秉承師門之志,出手将他敗于劍下。”
“哼!”雲祉聞言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果然當了代掌教就是不一樣。十年前,林景山尚且不如謝泉清,那不成十年後就更甚。
柳是禮看着這個他一手培養長大的代掌教,甚是滿意。面對質疑聲,當仁不讓。“雲祉,你什麼意思?方才那樣就算了,如今還……”
雲祉強掩笑意,“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代掌教這般豪情壯志,志在必得,宴不臣若是不現在出現倒是枉費了。”
話音未落,一陣風自窗外襲來。陣陣寒意湧入大殿,殿内燃着的燭火愈發躁動。緊接着各扇禁閉的房門,哐哐作響。狂妄自大又帶點魔性的笑聲在大殿上空回響。
砰的一聲,各扇房門大開。守在門外的弟子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弄得人仰馬翻,躺在地上捂着隐隐作痛的傷口,臉色慌張。
柳是禮見狀下意識地上前将一衆小輩護在身後,“閣下何人?裝神弄鬼,何不敢顯露真身!”
笑聲愈發逼近。
“老東西,幾年不見,看來你對本座甚是想念。”
柳是禮呆愣:“你是宴不臣?”
“正是本座!”
雲祉聽聞,在無聲之處默默給了自己兩個巴掌。這嘴呀!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說,這個時候你就能打過宴不臣啦?
死嘴呀!以後還是少說話吧!
柳是禮立即招呼衆人,“景山、雲祉你們兩個跟我去應戰。”
他看向那位勸架的長老時,欲言又止:“張師弟那麼就由你去通知門中衆長老衆弟子,讓他們小心應對。多加防範,難道今日宴不臣不會留有後手。”
“是。”衆人齊聲回道。
說着三人便提着各自的佩劍出了門,走到殿外的習武場,那似追魂索命的笑聲還在頭頂盤旋。可卻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林景山上前叫嚣道:“卑鄙魔主,既然來了因何不現身。”
柳是禮稍加阻攔,“宴不臣行蹤最是詭秘,為人更是喜怒無常,我們自是要小心行事。”
“是。”
宴不臣笑道:“看來你們倒是頗想本座。”
“你們看!他在那!”這邊雲祉也已經在一片黑暗中尋到那人的身影,扯着嗓子大喊。
衆人循聲看去。隻見位于一側的大殿屋頂上,遮擋的雲霧漸漸散去,皓月當空,一道墨色赫然出現在衆人面前。寒風肆無忌憚地刮着他的衣袍,宴不臣則是一副甚是享受的姿态坐在屋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