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傘瞪大了眼睛,流露極深的抗拒。
她此刻究竟怎樣的一塌糊塗?
肢體纖細的少女被猙獰的怪物吊在半空,十數根肉粉色的觸足在衣服底下起起伏伏,或粗或細的幾根還鑽入她身體内部。
更為放浪不堪的是,她居然對自己的處境接受良好,主動迎合。
放在現實裡對應了什麼?
一時之間,強烈的羞恥感伴随對養兄的愧疚,所有這些情緒達到了頂峰。
她硬是在眼球怪物的禁锢下,拼了命地搖頭。
“唔……”
不要看我,求你了,至少不要看現在的我!
或許是兄妹之間的心有靈犀,林雨停挪開了視線。
他面容極度冰冷,一把拽住拉斐爾的衣領,用一副恨不能吮血磨牙的陰戾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讓小傘出來見我。”
拉斐爾神色也不大好看,漠然瞥了眼皺到不行的領口,拍開他的手,“林先生。”
他整理衣襟,扶正有些歪了的銀邊眼鏡,淡淡說道:“林小姐此時就在這扇玻璃後,是她自己要求。”
林雨停冷笑,不同于面對林歸傘逆來順受的憂郁,他眼下是難得的強勢态度,“誰知道是不是小傘被迫自願,讓她自己跟我說。”
拉斐爾眉眼紋絲不動,加重了語氣,“林先生,你當真不知道醫院為何同意隔離你與林小姐嗎?”
他往前走了一步,驟然拉近與林雨停的距離,防滑鍊的亮銀與蔚藍眸光交織,壓低聲音附在他耳邊。
“林小姐告訴我,是你侵犯了她。”
林雨停一滞。
拉斐爾重新與他拉開距離,摩挲着十字架項鍊,唇角噙笑,虔誠念誦道:“骨中之骨,肉中之肉,這是神創造的第一對男女。”
“抱歉,你與林小姐的容貌是如此相似,讓我情不自禁聯想到這一典故。”
恰在這時,眼球怪物擡起一根觸足。
肉粉色且帶着些許惡心黏膩的光澤感,此刻緩緩覆上漆黑的鱗片,最尖端化作一條絲絲吐信的蛇。
蛇軀冰涼,微微帶有棱角的堅硬鱗片擦過肌膚,一路從腳踝向上蜿蜒。
林歸傘以最大的角度低頭,甚至能看到黑蛇張開獠牙,猩紅分叉的舌尖是如何一觸即離地舔舐。
不要。
她想要恐懼地搖頭,張嘴放聲尖叫,吐露求饒的話語。
可她所有動作都被觸足禁锢,就連每一次呼吸都是眼球怪物給予的施舍。
黑蛇蜿蜒盤纏,已經到了她腿根。
拉斐爾輕柔的嗓音徐徐響起,“夏娃被毒蛇引誘,偷食禁果,與亞當一起放逐出伊甸園。”
窗外,雷霆轟然降下,室内驟然被電光淹沒。
林雨停眼眸赤紅,滲出猩紅血淚。
單向玻璃阻攔不住他的視線,他看到林歸傘正竭力試圖掙脫怪物的束縛,狠狠一口咬下嘴裡軟膩的觸足。
直到腥甜的血液灌入,林歸傘猛然驚醒。
都是幻覺,怪物的行為不過是她内心投射,受到醫生話語影響,還有她的自厭自棄心理。
為了區區幻覺就失控,代表她病還沒好。
冷靜下來。
她告訴自己,不要為幻覺所動,現實裡什麼都沒有發生。
林雨停面無表情流着血淚,一牆之隔的林歸傘察覺不到,與他同室相處的拉斐爾,卻能清楚地感知,極度危險的氣息自他身上傳來。
怪物即将掙脫人類皮囊,在現世肆虐。
雷鳴一聲比一聲激越高昂,宛如某種巨物的呼吸心跳,陰雲稠密,像鋪張開來的濃墨,雲層深處似乎隐藏了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将要降臨。
拉斐爾饒有興緻看着眼前一幕,忽地輕輕一笑。
他意有所指,“林先生,醫院也是按規矩辦事,為的就是不讓你刺激到林小姐,在治療的關鍵時刻加重她病情。”
“還請你适可而止。”
雷聲偃旗息鼓,雨卻下得更大了,從天而降的洪流淹沒街道。
林雨停開口,嗓音像被砂紙摩擦過的粗粝澀然,“筆給我。”
拉斐爾露出些微疑惑。
林雨停啞聲道:“簽字,司法隔離協議。”
拉斐爾這才了然,将協議書連帶一支筆遞了過去。
林雨停龍飛鳳舞地寫完,一秒也不想多看紙上内容片刻,低低地說:“小傘,我等你出院。”
伴随他的離開,眼球怪物也松懈下來。
林歸傘并不覺得奇怪,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幻覺内容與她的情緒相對應是理所當然的事。
觸足抽離她的身體,松開四肢讓她落了地。
林歸傘聽到拉斐爾醫生的敲門聲。
她趕忙拉好淩亂的衣襟,梳了梳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臉頰殘留紅暈,眼眸沁潤水光。
“醫生。”林歸傘無力地坐在地上,聽到看門的動靜,欣喜仰頭。
“我剛才再次出現幻覺了。”
拉斐爾腳步一頓,“嗯,看得出來。”
林歸傘抿着唇淺笑,“我有好好聽醫生的話,一直告訴自己這是幻覺,沒有迷失在幻覺裡。”
拉斐爾欣慰地,滿足了她求誇獎的神情。
“林小姐做得很好,保持這個狀态,我相信你終有一日能戰勝幻覺,回歸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