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個俠盜。”陶澤說。
“飛檐走壁,劫富濟貧,可能還有超能力。”
“但在最後一次任務失敗,給隊伍殿後的過程中,應該是狗帶了。”
林歸傘一臉你在說什麼的困惑。
“就是這個表情。”陶澤諷刺地勾了下唇角,指着她,“每次我這樣說,周圍人都是看神經病的眼神。”
林歸傘扭過頭,及時調整神色,“抱歉。”
她可太知道,不被所有人信任,反而被當做神經病的滋味了。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你不是我,看不到我眼中的世界。”陶澤意外的通情達理,也許是對這種事早已習慣。
“其實換我站在你的視角,也沒那麼容易相信。”
“可我的身手是哪兒鍛煉來的?反偵查的隐蔽能力,撬鎖入侵電腦的本事,還有丈量建築結構,這些可不是普通人能輕易學到的。”
林歸傘頓時啞然。
陶澤遲疑道:“而且我總覺得,世界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模樣,說句大逆不道的,至少不該如此祥和平靜。”
林歸傘猜測,“你之前說你死了,那這裡就是死後世界了?”
“不對。”陶澤眉頭緊鎖,眼中浮現猶豫和掙紮,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應該沒那麼簡單。”
“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我媽還是我媽,但是總歸有哪裡不對勁——”
“違和感,既視感,還是精神錯亂?”陶澤神經質地低喃,死命抓撓平時最愛惜的卷毛。
林歸傘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平靜下來,“在我的世界觀裡,有怪物存在,祂們個體實力強大,有輕易修改他人認知的能力。”
“那這就說得通了!”陶澤猛然擡頭,面露興奮之色,“除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其餘人都被怪物篡改了記憶與認知!”
他抓住林歸傘的衣袖,“你再仔細說說,那天晚上在地下空間看到了什麼?”
林歸傘如實描述了一番。
陶澤聽完,平靜卻志得意滿說出他的結論,“我沒死,這裡也不是死後的世界。”
“最後一次任務遭受爆炸的時候,被瘋人院的怪物救了出來,關在這裡當祂的儲備糧。”
“怪物不是在吸食病人腦髓,而是我們的超能力!”
陶澤說着語氣有些飄忽,“超能力這個表述好像有點尴尬,但總而言之,就是不被怪物所洗腦,具有特殊之處的人。”
“就是這所瘋人院的全體病人!”
陶澤哈哈大笑了起來,從病床上一躍而起,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我沒瘋,我們所有人都沒瘋,瘋了的是這個世界,是所有那些指責我們是瘋子的人!”
林歸傘跟随他的視線看向窗外,雪白的病号服在花園裡來來往往。
所有這些病人都是?
陶澤越說越亢奮,“病人腦子裡天馬行空的幻想才是這個世界的原貌,瘋人院的治療過程其實是同化。”
“他們要将我們也變成普通庸碌的凡人,成為無知無覺的提線木偶,終其一生活在怪物們精心編排的劇本裡。”
“所以。”他警告地望向林歸傘,“我們絕不能被治愈,絕對不要相信你所見的是幻覺。”
林歸傘看着這樣的陶澤,也許是從小到大給她的教育定了型,實在無法将精神病痊愈成普通人,和怪物同化不受控的異類聯系在一起。
因為曾經普通平凡的生活,正是她的夢寐以求。
“你母親該怎麼辦?”她在最不恰當的時機問出了這句話。
陶澤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上烙印深深的痛苦之色,脖子上青筋都蹦了出來,滿眼陰鸷,“這就是瘋人院的可怕之處。”
“他們用母親威脅我,讓我明知道真相,也無法選擇對抗。”
“可他們錯了!”陶澤怒吼。
“但凡用這條小命威脅,我早就乖乖就範了,他們唯獨不該,不該拿我媽來壓我!”
陶澤像是被觸到逆鱗,整個人爆發出一種脫胎換骨的狠戾,對林歸傘說:“今晚就跟我一起探索地下空間,我倒要看看瘋人院地底究竟藏了什麼?”
林歸傘隻說:“夜晚興許不安全,還是白天。”
“那就明天白天!”陶澤一錘定音,聲音從牙關裡擠出來,“我遲早要拆了這所破醫院。”
林歸傘對陶澤說的并不是托詞。
她确實覺得白天比夜晚安全,因為如果按照陶澤的猜測,白天病人與家屬混在一起,兩撥人認知不同,怪物們出動時很難洗腦所有人這是幻覺。
所以當他們踏入地下空間,應該見不到眼球怪物,而是祂在正常世界的僞裝。
但這就夠了。
她需要知道眼球怪物的行事邏輯,借此對付林雨停。
陶澤出于他母親的事,心态開始變得偏激沖動,多出來這一個晚上的空閑時間,林歸傘需要保持冷靜的頭腦自考。
她不是很相信陶澤,不信的是他一廂情願的猜想,而非他這個人。
如果瘋人院的目的是同化真正清醒的病人。
如果拉斐爾醫生是眼球怪物的幫兇。
那為什麼出院前一晚,拉斐爾要讓她看到地下空間的眼球怪物?為什麼要讓她“幻覺”複發?
難道是為了牽制她身邊的林雨停?
真相如何,林歸傘一時間找不到絲毫頭緒。
但至少可以證明,陶澤那一套,在自己這裡不适用。
明天。
等到了明天,進入瘋人院地下空間後,答案自會揭曉。
當晚林歸傘并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