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王得意還是個男人，他就不可能不為這樣的美人而怔忡。

他當然是個男人。

隻不過，别的男人見了她，或許已經開始往下三路考慮去了；隻是王得意怔忡之際，腦中一閃而過的居然是：她長得确實非常好看，甚至全天底下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隻是……隻是她的鼻子略高了些，不如小紅的鼻子清秀可人；她的顴骨也高了些，不如程雪時溫潤柔和。

他怔了這一會兒，面前的女人也并不驚奇，或者說她早就習慣了這種目光，以至于毫不意外。

“你……”王得意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調奇怪地飄得很高，隻好清了清嗓子，道，“你是誰？”

那女人微微一笑，并不說話。她這一笑，連這幽暗的地底都亮了起來。

“我？”她一說話，聲音還是無比動聽，動聽得讓人幾乎忘了她在說什麼，“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呀。”

王得意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你就是驸馬的……相好兒？既然如此，為什麼拖我下來？”

女子一撇嘴——她撇嘴的樣子也很好看——好像很嫌棄的樣子。

“我不太喜歡在那個院子裡談事情。”她飄飄悠悠地說，已經舒舒服服地在貴妃榻上坐了下來，“你看，這下面什麼都有，我們這麼說話，不是很好嗎？”

于是王得意也就坐了下來，就坐在方才那張軟床上，和女子面對着面。

“那你可真是捉錯人了，”他苦笑道，“真該找你算賬的是上頭那個，不是我。”

“傻。”女子嗔怪似的一聲，簡直叫王得意也跟着酥了半邊身子，“既然是他要找我算賬，我更不能帶他來此處了——他若發急，一劍殺了我，可怎生是好？”

那你捉我倒是頂頂安全的。王得意的笑容更苦了。

“所以你就捉我過來，要挾那個要找你算賬的人？”

“真聰明。”

女人淡淡地道，借着夜明珠的光輝打量自己指甲上的丹蔻。王得意側耳去聽，沒有聽到一點阿誦的動靜；擡頭去望，卻沒在頭頂望見他墜落的井口。

他腦筋飛轉，摸不透這美人的意圖，又不知該如何脫身——眼珠一轉，已經開始厚着臉皮同人搭話。

“這位娘子，你叫什麼名字？”

“你問，我就要說？好沒道理。”

“你不說，我也猜得出。”

此話一出，女子便轉過臉來看他，笑吟吟美目之中流光溢彩，令人心折。

王得意道：“你就是武林第一美人，唐凝唐二小姐，是不是？”

*

武林之中，本有很多美人。

但是唐凝卻隻有一個。

男人們說她是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人，女人們則說她不知檢點，心如蛇蠍。

一個女人如若長得太美，同性朋友便不會太多；但是像唐凝這樣，連一個閨中好友都沒有的女人，實在是屈指可數。她父母本是武林中一對人人羨慕的佳偶伉俪，但在她十六歲那年，她母親手刃親夫，爾後自缢而亡，從此便成為孤女。父母生前好友甚多，她便被父母世交接回家中，如親生女兒一般的看待，可惜好景不長，世交家也突逢慘劇——這慘劇同她父母如出一轍，同樣是殺夫自盡，家破人亡。從此武林中便有了流言，說那世交是看中了孤女美貌，意圖不軌，才有這一樁慘淡下場。那之後，每有唐凝去過的地方，認識過的男人，無不落得個妻離子散的結局。

唐凝微微一笑。

“沒想到你還有些眼力。”

“哪裡哪裡……”王得意笑道，“要說是别人，我尚且不服。若說是你唐二小姐在這裡，休說是驸馬，就是九五至尊，也要服你的管的。”

“你不要找我‘算賬’了？”

說來二人年紀相近，但此刻唐凝微一歪頭，笑起來還如十六歲的少女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