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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到底得到了什麼消息?”
王得意說話時,正在大嚼一隻燒鴨。
阿誦早就習慣了他那粗魯的吃相,甚至十分自如地為他遞上卷餅,還将對方口角上的一點油光用帕子揩去了。油膩膩的東西他吃得向來少,他吃飽了,幹脆就手替王得意卷起餅來。
但是他即将要說的話,有些難以啟齒。他一面用他随身不離的那雙小玉箸給王得意的餅裡放蔥絲,一面斟酌該怎麼說。他斟酌的時候,王得意就瞪着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含混地說:“不要給我卷鴨屁股在裡面。”
……算了。一個隻關心鴨屁股的人,應該也不太關心别的。
于是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平鋪直叙道:“你在客店裡呼呼大睡的時候,我回了趟家。”
王得意眨巴眨巴眼睛,打了個飽嗝。
“嗯……然後,我又聽說,我父親在外……有個相好。”
“相好”這兩個字吐出口,倒有些難堪了。他猶豫着卷好最後一張餅,隻見王得意油乎乎的爪子已經接了過來,面色如常,眼中隻有烤鴨。這一回,王得意卻沒有立刻開始大嚼特嚼,隻是看着他,說:“那麼……現在我們有了兩個任務。”
“兩個任務?”
“第一個任務,去問問那女人知不知道你父親去了哪兒。”見阿誦點點頭,他繼續道,“第二個任務,順便替你娘出出氣?”
阿誦笑了。他這一笑,真如一整個春天都收進眼中。王得意一個晃神,連手裡的烤鴨卷餅都忘了,心道,這小子這幾天也忒愛笑了,唉,也沒有辦法,是我這人太有意思了。
出氣麼?阿誦已經開始擦手,用随身帶的水牛皮袋子裡的水來擦手,每一根手指頭都要擦幹淨。
“我娘知道。”他擦淨了手,又變得幹幹淨淨,“她一直不同我說。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順天的地上、地下都轉了一圈,她才在前幾日吐口。”
王得意的眼睛咕噜噜一轉,又開始對付他的烤鴨卷餅。
“既然她不願說,那就說明,她心裡很在意的。”說得就好像他自己在男女之情上經驗豐富一樣,王得意十分老道的樣子,“不過,我還以為,尚公主是很嚴格的哩,不許三妻四妾的。”
阿誦的睫毛顫了顫,是他眨了眨眼。
“所以才是外頭的相好。”
王得意沒來由覺得,阿誦的神色忽然變得很寂寥、很落寞;但他自己定然更喜歡那個被他氣得火紅火紅的小紅,而不是現在這個雪白雪白的阿誦。
“走罷。我們給你出氣去。”王得意站起身來,說話間,三口并作兩口把烤鴨卷餅吞進肚子,阿誦拿起桌上的劍,與他一道站了起來。
“在哪兒?”
“就在京郊。”
阿誦說。王得意還在嚼,隻是他的臉色越嚼越古怪、越嚼越古怪,嚼到最後,他皺着眉咽下最後一口,爾後終于勃然大怒:“都說了不要卷鴨屁股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