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住在同一間房,可是并不同彼此說話,就連吃飯睡覺,也都各做各的。王得意不由得想到,既然已經走出了機關,這裡也沒有驸馬的下落,阿誦确然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他為什麼還不走?不,他要是走了……宋大哥,還有這處地宮……還有方大姑娘,倒兒颠他們……就要全被暴露了。我要留他嗎?他在等我留他嗎?他在考慮什麼?又等我考慮什麼?他心中升起一種荒謬絕倫的希望,又覺得這一切都不順利得令人發笑。
在沉默的第三個早上,王得意終于開口同阿誦說話。
“你……打算何時走?”
王得意沒有看阿誦,用喝茶來掩飾目光,結果那味道令他皺起了眉頭。地宮的茶葉,總是帶着一股發黴的潮氣。
阿誦本來正在擦他那柄珠光寶氣的短劍,聞言擡起頭來,故作平淡地看了一眼王得意,見王得意并不看他,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又低頭去擦那本來已經十分幹淨的劍刃。
“你不同我一起走?”
“……宋大哥這裡,我是放心不下。”
“哼……你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好人。昨天還放不下程雪時,今天就又放不下你的宋大哥。”
是了……他們折騰得灰頭土臉,既沒有找到驸馬,也沒有找到程雪時。
見王得意沉默不語,阿誦深吸一口氣,道:“你還記得那日你答應我了的,要跟我去找……我父親。”
他從來稱呼驸馬,倒是第一次聽他說“父親”二字,令王得意有些新奇。
“而且你不怕我上去,便将這地方整個兒端了嗎?”阿誦淡然道,還是一個勁兒擦他的劍,“到時候,你那宋大哥,就要被枭首示衆了。”
“你——那你不要對人說這裡,不就好了?”王得意聞言發急,急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阿誦不看他,嘴角卻微微地一挑。
“那可難說了。若是我一個人上去,沒個人看着我,我必定轉頭就去上禀。”
“你這個人真是——誰能看得住你?”王得意氣急敗壞,而阿誦嘴角一抽,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
王得意還在琢磨,琢磨着,琢磨着,忽然恍然大悟,一拍巴掌!
“你是說,要帶個人質上去……?”他說到一半,忽然看見阿誦怒氣沖沖地瞪着他,讪讪地撓着後腦勺,說不出口剩下的猜測了。
“你這個腦袋,是怎麼‘一劍動襄陽’的?”這回是阿誦近乎于氣急敗壞了,他一輩子的火氣全是因為這個榆木腦袋發的,“用你的鼻子想想去吧!”
“用鼻子……我又不是狗……”
“……是了。狗都比你聰明。”阿誦冷冷道。
“咳咳。好了,我知道了。”王得意忍不住想笑,笑了一下,那笑容又變得很怅惘,“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要我跟你一起走。”
“還算你不是個傻子。”
“你……”王得意長歎一聲,“你是要我,作為一個‘廢人’跟你走。”
阿誦頓住了,但是他沒有說話,也就沒有否認。
“你要我抛下宋大哥和這裡的一切……武功盡廢、兩手空空地跟你走。這樣,你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找宋大哥他們的麻煩。”
屋内靜了良久。半晌。
“……不行嗎?”
那柄劍已經幹淨得不能更幹淨了。連阿誦也把它放下了。那柄被王得意戲稱為“娘們劍”的短劍,在夜明珠的輝光下仍舊是那樣的熠熠生輝,這一柄劍,便如同阿誦的人一樣:身價高昂、傲氣張揚。
王得意靜靜地注視着這柄劍,便如同他注視着阿誦一般。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