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仁波齊與納木那尼封中間橫亘着三大聖湖之一的瑪旁雍錯,連綿不斷的灰脊山脈下是連天的黃色草場,草場中央是嵌入大地的碧玉湖水。
洶湧的傲骨和搏動的柔軟碰撞出無垠的高原美景。
“師傅斯多普!”尹橙拍車大喊,“斯多普!”
楚子攸笑罵着靠邊熄火。
趨近黃昏天色不似出發前那般明亮,卻更顯從容底色,尹橙繞過低矮的灌木叢來到湖邊。
這裡有喇嘛打坐誦經轉筒,也有拍照打卡的遊客,還有轉湖的朝聖者,他們甚至将額頭磕出了厚厚的紫色繭疤。
尹橙發自内心地感慨:“好偉大。”
風從遠方刮來,經幡翻出獵獵響動。
楚子攸突然問:“天真,想不想聽故事。”
尹橙扭臉看來:“什麼。”
“某天風吹幡動。”楚子攸慢慢說,“一名僧人說是風動,一名僧人說是幡動,你覺得是什麼?”
“社會已經淪落到需要我這個三兩重的腦子來解答問題了嗎。”
“自己玩兒去吧。”楚子攸悔恨三秒,“别亂跑,我回車上打個電話。”
待楚子攸走後,尹橙把手伸進冰涼刺骨的湖水裡,抓了幾顆小石子疊瑪尼堆,喃喃自語。
“一切從心起,心不起則一切不起,心不動則一切不動,故說心動,亦為悟語。”
五歲時,奶奶就教過他類似的詞段欣賞了。
玩了會兒沒意思,他往類似大轉盤的經幡處走,遠遠聽見類似撥浪鼓的轉打聲,還有晦澀難言的經語。
地上到處散着隆達,天上還盤旋着秃鹫。
待靠近,三個喇嘛坐在牽成帳篷的經幡下,搖着小手鼓。
與此同時一股濃烈氣味刺激鼻腔,尹橙走近一看,當場吓傻。
三個喇嘛旁邊有具不剩多少血肉的……
在朝聖途中死去是件非常幸運的事,就地埋葬或者天葬是當地源遠流長的習俗,喇嘛們路過誦經超度也很正常。
隻是這是尹橙第一次直面死亡,傻不拉幾反應不過來。
直到眼睛覆上溫暖手掌,楚子攸在背後低聲道:“跟我走。”
走出老遠他才撒手,本想訓幾句明明說過别亂跑怎麼不聽話,奈何看到尹橙煞白的小臉不由得住了嘴。
他伸手揩掉冷汗:“吓到了?”
尹橙不停吞咽:“想喝水。”
楚子攸帶他回到車上,他捧着水杯小口抿,正抿着抿着忽然沖到路邊狂吐。
眼睛都吐紅了,站在原地不停喘氣。
“再喝點。”楚子攸給他遞保溫杯蓋,“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楚子攸看他,尹橙那點墨般般的眼珠子也轉動看來,倆倆視線相對尹橙委屈撇嘴,楚子攸趕緊把他抱住,按在懷裡撫着後心順背,“沒事沒事,我在。”
“給我煙。”尹橙趴在肩頭小聲說,“我也想抽煙。”
“信不信我抽你。”楚子攸不慣着,又放緩語氣,“吃巧克力好不好?”
巧克力甜膩,将胃中酸意壓過不少。
不過尹橙徹底蔫了,靠在副駕駛一句話不想說。
落日美景楚子攸無暇欣賞,開得又快又穩趕到居住地,這裡隻有普通賓館和青年旅舍,下車時他動了心思:“天真,要不我們回去吧。”
雖然蔫,但尹橙還有力氣犟嘴,“來都來了!”
楚子攸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普通賓館吃食不能跟酒店比,不過因為這裡是中轉站所以很熱鬧,餐廳全是來自天南海北的轉山旅客。
晚餐全素,尹橙不認真吃飯亂瞅,豎耳朵亂聽。
楚子攸叩叩桌面:“瞎看什麼。”
“看帥哥。”
“又精神了?”
“那怎麼辦嘛。”尹橙一臉幽怨,“早知道不亂跑了。”
楚子攸怕他又瞎想,岔開話題:“今晚不要洗澡,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們去開始轉山。”
“我們房間靠在一起沒?”
下車直奔餐廳還沒到房間,楚子攸拿出房卡看,“中間隔了三間。”
“哦。”尹橙說,“知道了。”
房間簡陋但很幹淨,楚子攸不放心跟着進去:“不舒服就過來找我,流鼻血第一時間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