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祁卻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們在屋子裡轉了那麼久,要說有陷阱早該觸發了。然而現在看來,“減弱聽覺”唯一影響到的就是那陣細微的敲牆聲。
——“它”不想讓他們聽到。
可問題又出現了。
這個所謂的“它”,到底是敵是友?
大概是知道外頭明明有人,卻半天沒什麼動靜,牆後面的生物敲擊牆面的聲音變得愈發急促。
康祁隻當沒聽到,反而拉着魏九陽就要離開。
他一邊走,一邊說着:“可能是聽錯了,我們去别的地方轉轉。”
魏九陽不明所以,但見康祁這樣,便知道他定然有自己的目的,也不敢亂說話,隻由着康祁牽着他。
他們就這麼順順當當離開了梓園。
臨到院門前,樹葉微微晃動,落到了康祁肩膀上。蓋因重量太輕,他本沒有發現,但是魏九陽看了那片樹葉好幾眼,終于沒忍住拿了下來,丢到地上。
康祁瞟了一眼,面上微微帶了幾分笑意:“我們到庫房去。”
庫房東西花樣繁多,刀槍劍戟,斧钺鈎叉,金銀财寶,絲綢布帛。還有幾個大錘子。
康祁随手拿起一個掂量了兩下重量,這才滿意道:“夠用了。”他将手上的遞給魏九陽,自己則拿了個略小一号的。
魏九陽此時此刻腦子裡才蹦出來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咱去把牆砸了?”
手拎大錘的書生模樣青年略點一點頭。
“萬一後頭是内什麼玩意兒呢?”
“你看見樹葉落下來了?”
魏九陽點點頭。
他當然看見了,還是他親手取下來的。
“來這裡這麼多天,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
“這裡根本沒有風。”
康祁早從在客棧之時便對“風”有了懷疑。
那陣風實在是太巧了,可他又向來倒黴。但是那時的他隻是感到奇怪,卻還尚且歸功到轉運上。
然而來到何府之後,“風”每次出現,都或多或少是在幫他。除此之外,無論是樹葉還是水面,全都沒有“風”的痕迹。
這顯然不應該。
這裡的一切像是被封閉了起來,那麼唯一“流動”着的風自然像是個異類。
倘若牆後面的東西于他們有害,“風”便不應對他們遠離危險的舉動作出反應。那片樹葉落下得輕巧,不像是在阻攔,而是在證明自己的存在。
——除非“風”先前多番示好另有目的。
他們挑好趁手的武器,又回到了梓園。
敲擊牆面的聲音已然消失,整個院子平靜得可怕,除了他們彼此之外,一點活物的氣息都察覺不到。魏九陽隻覺得滲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康祁走到門口,頓了頓才踏進去。
這次與原先不同。他已有了猜測,因此一進門便感覺像是淹進了水裡,耳朵蒙上了一層布似得,聲音朦朦胧胧響着,仿若遙遠邊際的回聲一般。
魏九陽的聲音像水波一樣蕩過來:“現在、現在就砸嗎?”
他呆了一會才分辨出來對方是在說什麼,微微點了點頭,率先走了過去。
一下、兩下。
到底是顧忌着牆後面的未知生物,他們并不敢過于大力,以免傷到對方。幾下謹慎的敲擊之後,牆面終是裂出了縫隙,脫落下零星的幾塊來。然而牆後面封着的,卻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人。
——胡應。
她不知在這裡被封了多久,目光已然有些呆滞,乍一見光亮仿佛被刺到一般下意識躲閃蜷縮。但是受限于場地,最終也隻能閉着眼睛,偏過頭去。
魏九陽驚呼一聲,遂與康祁加快了清理碎裂牆面的速度,好将她完整地剖出來。後又攙扶着她挪到了光線略微陰暗的角落,這才細細打量起她。
胡應此時亦是勉強睜開了眼睛,瞧見面前兩個熟悉的面孔,險些要哭出聲來。
然而她隻是略吸了吸鼻子,将那陣難掩的酸澀感蓋過去,斷斷續續将自己所見所聞講與他們聽。
康祁聽後,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原先的猜想——魏九陽所見到的女子才是何二之妻,隻不過因何二手段殘暴,遂與羅刹鳥契定要殺何二罷了。
這般一想,先前出現的“羅七娘”與“秦羅敷”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所謂羅七娘,隻怕是羅刹鳥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