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秋天本來是少霧的,可這裡是九丘。九丘就這樣。
在這裡生活的狐狸們也是這樣的,要是在正中午十分起床的話,那還有個萬裡無雲的晴天可以看。不過誰讓這群夜行動物,最早可以看見黎明,最晚可以看見太陽落坡。而秋天的九丘這兩個時間段都是有霧的。
傍晚就跟早晨一樣。
妲己睡到了中午時分才起床,這離調整到九丘的正常作息時間,還早得很。她的精神不太好,她爸爸的精神也是不太好的。
對于妲己來說,她是睡晚了,正在調生物鐘。對于她爸來說,這時間就是起早了。
蘇子夫懶洋洋地把釣竿往水裡一抛,要不是清脆的“咚”了一聲。這倆人都能睡過去。
妲己見爸爸抛竿,她也像模像樣地抛竿了。原來她也陪過父親釣魚,昨天的這個時候她都還在為今天的這麼一個事情而感到緊張。但現在她的腦子裡就隻剩下一個“好困”的想法了。她覺得自己的眼皮很重。
“團團?”
妲己慌亂地應了一聲,她有點愣神:“嗯?”
蘇子夫卷着舌頭打了一個隻有狐狸能打出來的誇張的哈欠,他連眼淚都擠出來了。困得連魚竿都看不見了,手裡沒有個輕重,就好像沒有抓住什麼東西似的。整個人看上去就很恍惚。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坐在這麼一個地方,就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不過蘇子夫的表情除了犯困,至始至終就都是一臉輕松的模樣。他倒不像妲己似的那麼緊張。
不過妲己在這麼一個因為調整作息變得相當毛糙的時候,也是看不出什麼緊張的。這倆人現在看上去不像一對各懷心事的父女,倒有點像一對感情很鐵、但又有點不相對付的歡喜冤家一樣。
倆人都打着哈欠。
蘇子夫接着問她:
“你沒睡好嗎?”
“爸,你也不是一樣的嗎?我回家就調調作息,誰知道第一天就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了啊……啊……”
妲己被父親一句話點了一下,她精神了一下。釣魚肯定不是重中之重,重要的是接下來父女倆那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談。妲己立馬注意到了水面,她得找到一個注意點。不然接下來的對話,她将敗得一塌糊塗。她可不能再這麼一個極為重要,且可以被視為是一場戰争的時候掉鍊子。絕對不能。
水面很平靜,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好像她們挑的這個位置沒有魚一樣。遠處還是散不開的霧氣,過一會就是黃昏了。看來和父親的這場釣魚之約會很漫長……
妲己打着哈欠,解釋着什麼。父親的這句話,在她的眼中無疑是打響了這場無聲戰争的第一槍。
“哦……”
蘇子夫的表情很平靜,他來了點精神看了看聚精會神看着水面的女兒後,他便也是看着水面。他的眼裡也是什麼都沒有。他繼續說:
“我以為挑在這個時候你的精神能稍微好一點呢,昨天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我跟蕭琮玉,就是在這個地方釣的魚。”
妲己完全精神了,她差點脫口而出一句話“父親覺得她怎樣”。幸好沒說,不過差點說出來,這可吓了妲己一身汗。話都要從喉嚨裡出來了,卻被她給生生地咽了回去。妲己感覺心裡哽得慌。還好她有點自制能力,這能力在其他地方可能欠佳,但現在正是完美體現這個能力的時候了。于是妲己換了一種說法。
“我就帶了一個朋友回家……”
妲己腦子一抽,這估計是自己沒睡好,都知道蕭琮玉是我徒弟我卻說她是我朋友……妲己心跳如麻,但語氣上聽不怎麼出來。她開始找補了。
“……她還是我徒弟呢。本來釣魚昨天我陪你就夠了,爸爸你難道看上她了?不能吃哈,這是我看上的人。可費了我好大的一番氣力呢,你可不能捷足先登啊。”
妲己摻真摻假,換種說法。也不算是騙人,隻能說語言文化博大精深啊。
“哈哈……”
蘇子夫聞言也隻是笑笑,他把魚竿提了起來看了看,換了一下餌,便又抛了下去。“咚”的一聲下去,整個水面便再沒有動靜了。
“怎麼,你媽沒給你說什麼嗎?活着回來就好了,好女兒,你活着就好了。帝辛的事情我沒幫上什麼忙,你自己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插手的。你差點……”
蘇子夫不知道是不是也跟妲己一樣沒休息好,但倆人都是頭皮發麻。也幸好倆人沒有面對面,不然倆人看着對方都在落淚的糟糕模樣還不知道會出一個什麼事情。
“爹爹,那個是意外。我哪知道後續會是這樣呢。本來我在辰頤當國師當得就挺好的。也是一隻九字覺醒不落俗套的狐狸,誰知道我能有這樣的際遇。我是被蠱惑的,大概率有個比較黑暗,不願回首的過往。不過之後就是另一番的故事了。”
蘇子夫偷偷擦了擦眼淚,又變成了之前見面時調戲蕭琮玉的那副不入流的模樣來。
“所以,你就找了一個人,親手培養的,然後養了這麼大,吃掉?鋪這麼開,線這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