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牧這反應,倒是讓江清淮有些措手不及,他其實也不是特别生裴牧的氣,隻是有一點點介意而已,何況他自認為也沒有表現太過,沒想到裴牧能這樣敏銳。
他下意識否認:“我沒生你氣啊。”
裴牧卻不信,也不想讓江清淮就這樣輕飄飄揭過,他向前湊去,認真地看着江清淮的眼睛,看江清淮下意識朝後縮,立刻便道:“撒謊。”
江清淮:“……”
他倒不知道裴牧還有這一面,看來不解釋不行了。
他輕咳一聲:“是在宮裡遇到不順心的事,不是故意拿你撒氣。”
裴牧又貼近幾分,還是那樣緊緊逼看着他的眼睛:“撒謊。”
江清淮這次可沒躲沒閃,直直望着裴牧呢,他十分不解:“怎麼撒謊了?”
“你不是這樣的人。”裴牧很認真地回答他,“既然生我的氣,一定是我做錯了事,你告訴我便是,我以後……會改。”
江清淮:“……”
“他怎麼這麼好脾氣?”江清淮忍不住問RMB。
RMB也不知道,但它知道方才江清淮喝醉後發生的事,繪聲繪色描述了一番後,又好心提醒道:“你還是直接告訴他實情得了,不然怎麼解釋你喝醉後說的話。”
“我就說了句還不是都怪你,這也不算什麼吧……”
江清淮還要堅持自己的馬甲,所以他絞盡腦汁、瞎編亂造:“其實……是我上次出宮的事被發現了……”
“他們打你了?”裴牧立刻站起身來要去點燈,“我看看。”
江清淮連忙拉他:“沒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隻是脖子上還留了點傷而已。”
“脖子上的傷怎能馬虎?”裴牧仍舊堅持,甚至開始覺得江清淮做噩夢也和這個有關系。
“清淮……”裴牧語重心長地勸他,“既然你也在吏部入了戶,不如想個法子離宮,日後自在來去,不比宮裡好嗎?”
“能想什麼法子離宮啊?”要真能這樣,江清淮當然一百個樂意了,問題在于皇帝這差事想當的當不上,不想當的也辭不掉……
“假死。”裴牧卻好像早有此意,當下毫不猶豫,立刻有了計劃,“我手裡有一種藥,可讓人閉氣一日一夜,卻性命無礙,你若有意,抽個時間服下,到時我去接你,日後……”
“假死藥?”這種東西江清淮隻在小說裡聽說過,一時隻剩下震驚,他問RMB,“這玩意保真嗎?”
RMB也不敢說是真是假,猶豫了一會,隻說:“這個世界的設定是有江湖的,也有真氣、輕功這些,大概……假死藥也可以吧……”
這事江清淮雖然沒聽說過,但上次見裴牧飛檐走壁,倒是不驚訝,但是假死這事兒在小太監身上是天衣無縫,在皇帝身上……
江清淮歎氣:“不行。”
裴牧不解:“為何?”
江清淮頓了頓:“兩個小孩還在宮裡,我……有點放心不下他們。”
“皇家的命脈,是死是活都是自己造化,你一人形單影隻,無權無勢,怎麼護得住他們?”裴牧冷着臉,莫名嚴肅,“螳臂擋車,反而容易丢了自己性命。”
江清淮莫名被訓,心裡委屈,想說你還不是自己一人跑進侍郎府上殺人,但又說不得,隻能白一眼裴牧,翻過身不再理他。
裴牧立刻又懂了,他放軟語氣,看着背過身的江清淮,有些不知所措:“清淮,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至善至純,這樣很好,我隻是擔心你……”
“沒什麼好擔心的。”江清淮嘟囔道,“快點睡覺吧。”
“可是……”裴牧反駁地有氣無力,“可是從一開始,你就不高興。”
一開始?江清淮心頭一動,悶悶地不想說話。
他想起自己這幾日的遭遇。
被大臣們嘲諷字醜、去國子監散心卻被迫加班、又因為說錯話和姜少瑜鬧掰、去侍郎府救裴牧反被威脅……
還得忙活戶部的事,安排吏部的事,調查任宏死因,還有系統任務、赈災救民,魏琛南之流、後宮裁員……
甚至還有肥皂廠的事……
江清淮一想到這些就想哭,不是說當了皇帝可以為所欲為,他怎麼覺得自己的命這麼苦呢……
“清淮。”裴牧見他又不說話,隻當他是在哭,但如今知道江清淮不樂意被人點破,便換了個說辭,“你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同我說說,就算我沒本事幫你解決,也好歹能舒緩一二。”
“裴牧,”江清淮聲音便帶了幾分哽咽,他别别扭扭,順着裴牧的話,先從最遠的委屈說起,“他們都說我的字醜,一個個的總罵我……”
裴牧一愣,沒想到江清淮是因為這個,他沒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拉起江清淮,順手拿了一旁的長袍給他披上,說:“跟我來。”
他拉着江清淮去書房,點燈磨墨,拿了紙筆,牽着江清淮的手寫了窮勁有力的“江清淮”三大字後,然後才開口:“看,一點都不醜。”
江清淮也覺得好看,簡直比那禮部上的折子還好看,他笑眯眯地盯着瞧了兩遍,才想起看裴牧:“好厲害。”
兩人此刻并排坐着,貼地極近極近,裴牧望着江清淮的眼睛,也帶了幾分笑意,他問:“學嗎?”
江清淮連連點頭:“想學想學。”
裴牧便握着他的手,帶着他寫字,又說今日太晚,隻教他寫江清淮三字便夠。
但江清淮覺得不夠,他方才睡過一覺,又被噩夢驚醒,此刻倒是一點不困,寫過兩遍“江清淮”,又纏着讓教“裴牧”二字。
裴牧無奈,卻也順着他,一筆一劃寫下裴牧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