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春獵為期十日,除了第一日,宮中的兩位貴人再沒有來過。
阮阮那日騎馬瘋跑,回宮後足足泡了三天的溫泉,才把身上那股酸疼勁兒給泡下去。
她像是收了性子,每日裡勤勤懇懇地坐在書房練字。
名師在側,時時指點,她将那一筆金鈎峻骨的書法練得有模有樣。
晚間,她拿着自己今日最滿意的那一副字來找殿下炫耀。
但人竟然不在,她在書房等了個把時辰,都要等睡着了,殿下才姗姗來遲地現身。
隻是身上帶着股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是沾染在衣服上的,隐隐的腐味摻雜着潮濕黴味,難聞地很。
“殿下去了哪兒?”阮阮吩咐侍女去準備湯浴,又親自伺候他将那一身皮換下來。
成煦沒料到她這個時辰了,竟然還在書房等他。
“你最近倒是上進地很。”
阮阮同他一道入浴室,坐在浴池邊,一本正經道:“我一直都很上進,是殿下對我有偏見。”
想起放在書房的字,“殿下等我,我回書房把字拿過來。”
成煦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彎起。
“蕭風。”殿下喚了一聲。
候侍在外頭的侍女,聽見聲響,出去将蕭指揮使招了進來。
“即刻着人去找畫像上的人,就算年深日久、容貌變換,限你一月之内找到。”
“是。”蕭風身上也沾染了同樣難聞的來自诏獄監牢的黴腐味。
人海茫茫,他手上有的隻是一張七八歲孩童畫像。
按照年份推算,如今這男孩約莫二十左右,大成成年男子成千上萬,猶如大海撈針。
這顆腦袋恐怕是保不住了。
他突然羨慕起裴永安,聽說殿下一年前就已經謀劃派他去江南水師。
阮阮捧着自己矜貴的字往浴室走,迎面撞上灰頭土臉的蕭指揮使。
手上的宣紙與蕭風手上的畫像卷軸,飄飄蕩蕩,落到地上。
“姑娘恕罪!”
“無罪無罪。”
阮阮蹲下去撿自己的傑作,順帶把畫像也撿了起來。
她好奇地卷開看了看,笑道,“還以為是哪家漂亮姑娘,讓蕭指揮使神思不屬呢。”
蕭風眼神有幾分慌亂,接過畫像,匆匆告辭。
怪怪的。
阮阮歪着頭看他有點淩亂的步伐,與平日鎮定穩當的人頗有些出入。
踏入白霧氤氲的浴室,阮阮朝着浴池的方向走,“殿下,蕭指揮使慌裡慌張的,手裡拿着一張小孩的畫像。”
阮阮在浴池邊的矮榻上坐下,殿下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眉眼舒展地靠在浴池邊。
越看越不對勁,她眯起眼、懷疑,“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成煦撿起白玉盤裡的新鮮櫻桃,丢到嘴裡,“我又未成婚,何來的私生子。”
“是有位貴人,很多年前丢了兒子,如今命不久矣,托我幫她找找。”
“殿下心地這麼善良?”
成煦不悅,長臂一張,撥開清透的湯泉,遊到阮阮的腳邊。
濕漉漉的手從水中探出,抓住她纖細的腳踝。
霧氣如輕紗飄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她,薄唇輕啟,聲音沉而潤。
“偶爾也會發發善心,就當為你積福。”
美色當前,心跳不自覺加速,呼吸慌亂間回避他直白又燙人的目光。
她下意識地掙了掙被抓着的腳,但那隻手鐵箍一般,越掙紮貼合地越緊密。
“你...你說實話。”
成煦勾唇一笑,“實話是,若我能幫她找到兒子,她就給我一樣,我最想要的東西。”
“你最想要什麼?”阮阮眼睫微顫,有些好奇。
成煦唇邊笑意越發深了,手上忽然發力,将人拖進了浴池。
“啊!”阮阮短促地驚叫一聲,“噗通”一聲落水,“我的字!”
她着急撲棱着去救掉湯泉裡的字,卻被成煦鎖在懷裡,“我寫了一天,才寫出這麼好的一篇字!”
成煦看向水面漂浮着的那張宣紙,黑色墨水已經漾開,隐約可見抄的是《道德經》。
“字不錯,有大進步。”
阮阮:......
今日是真的不對勁,平日裡吹毛求疵,現在糊成一團的字說不錯?!
但見他心情如此不錯,她順勢将許久之前就想問的事,問了出來。
“殿下,陛下即将大婚,太後娘娘想回宮參加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