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問一邊打電話,一邊親眼見證了老闆從震驚到不解再到茫然的豐富且細膩的表情變化。
……怎麼着,原來不是讓他報警?
從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紅旗接班人同樣感到了深深的困惑,而電話另一頭,警方在聽說這邊發現了疑似人皮制品的裝飾物也高度重視,承諾馬上就會派人過來。
殷素問很有禮貌地道了謝才挂掉電話,一頭霧水地看向對方,“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有線怪談一秒成了法治在線,老闆張張嘴,又啞口無言。
他指向殷素問,“你——”
又指着自己,“我——”
“它——”殷素問跟他一起指向牆上那塊東西,“它看起來也沒幾個年頭,不可能是上世紀剛解放那會兒留下來的,如果是近年,那不就兩個來源。一個是偷偷從屍體身上挪作他用,那是犯法的,另一個不用我說——”
他壓低聲音,“你也不想這種說不定跟你有仇的變态殺人狂逍遙法外吧?”
那可太刑了。
“呃……”
理是這個理,就是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呢?
CPU幹燒了的老闆冷靜片刻,被重新拉回正常人思路以後恍然大悟,一時間不由反倒困惑起自己怎麼會想偏到那個方向。作為普通人,他這輩子沒想到能攤上這麼大的事,還在思維混亂之際,就見對方理直氣壯地伸出手,“說好的,勞務費結一下?”
老闆:“……”
該給的錢還是要給的,别說拜托幫忙後的勞務費了,單是以好端端辦理入住卻出了這種幺蛾子的客人而言,旅館這方都多少得賠點精神損失。
這下免了單,又在這基礎上給了點補償,等待警察過來的時間裡,老闆終于想起自己本來是圖什麼,連忙慌慌張張地問:“诶,小同學,那你一開始為啥說鬧鬼?又怎麼知道我家生意不行的?”
殷素問緩緩敲了個問号。
咋地,事發了叫他小大師,眼看着靠不上就成了小同學是吧?
“字面意思啊。”他也挺無辜的,住個民俗都能攤上這檔子事,“你也用不着怕,莫非你不相信人民警察的一身正氣?”
“也——也不是。”老闆搓着手,“我的意思是,東西拿走就行了?對我這裡不會再有什麼影響吧?”
“應該沒有,”殷素問沉吟,“這是我的号碼,要是還有影響可以來找我。”
雖然他也不擔保管用,但他早就想這麼說了。
“哎,哎,好!”
老闆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總算放心地長出一口氣。警局那邊出警得相當迅速,說話的功夫間,門口停了兩輛警車,從上面下來幾位警察,之前那名沖出去吐的服務生也緩得差不多了,在老闆的示意下領着他們往發現人皮的客房去。
确認的速度也挺快,警方初步判斷确實很像人皮,具體怎樣就得進一步用技術手段檢驗了。除此之外,還要檢查其他客房是否也有同樣的情況,當然,這與殷素問沒多大關系,他和老闆等人跟着回去做個筆錄就行。
一開始隻是簡單的信息登記,他長得好看,表現又乖巧,連警察問話時的态度都不自覺和氣了幾分。
“你怎麼發現衣櫃後頭有東西的?”
殷素問思索了一下。
“你們要聽科學點的版本,”他誠懇地問,“還是不那麼科學的版本?”
桌子對面的兩位警察都笑了,顯然不怎麼信這句話。其中更年長些、職務也更高一些的那位收起笑容,用食指點點旁邊的紙筆,“都說說。”
“科學版本是我去開燈的時候看到夾縫裡有東西。”殷素問說,“不那麼科學的版本,就是我夢見自己靈魂出竅,那玩意兒準備害人,但被我搶在它碰到之前醒了。”
年輕的女警停了筆,猶豫不決地望向自己師父,後者卻伸出手,“身份證再給我看一眼。”
殷素問遞過去,那位警官不顧徒弟還拔筆四顧心茫然,冷不丁又問:“你道士證呢?”
“還沒來得及申請,”殷素問老老實實道,“不過我家是開道觀的。”
“行,我知道了。”
警官将身份證遞還給他,“你等會兒再簽個字就可以走了,有情況我們會再聯系你。”
他倆這一番對話聽得小徒弟愈加雲裡霧裡、玄乎其玄,礙于工作時間又不好追問,隻好先按着師父的意思将剛才的問話都記錄下來,再交給殷素問确認後簽字。
殷素問簽完字,收到眼神示意就起身準備離開。他單肩背着登山包,半個身子才出了詢問室的門,就聽到後面傳來一句:“師父,你為啥不問度牒呢?”
殷素問:“……”
你說為啥!!!
他憤憤地往前走,重新拿出手機,撥通了通訊錄裡的另一個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