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楊南楓以為自己在做夢,淚水糊住眼睛,半睜不開。
混混立刻朝其他人招手:“站着幹嘛,上啊。”
也來不及細問,沈七一把拎起楊南楓,雙雙往後退:“能不能自己走路?”
楊南楓拖住自己的腋下,借以緩解劇痛:“......能。”
“那自己走。”說着,沈七将楊南楓推到旁邊。
四五個人一下子都圍了上去,沈七會些格鬥,他不跟混混蠻纏,借力打力一個個解決。
楊南楓呆住了,他沒想到沈七這麼厲害,跟混混的揮拳直沖不同,他有招式。
......自己這個學生居然真就在一邊看起了戲。
沈七氣死,躲閃的同時,怒吼道:“報警啊,蠢貨。!”
他第一次罵髒話。
楊南楓才反應過來,掏出手機。
方才為首的男子見他報警,沖上來想搶他手機,被沈七攔住。
幾個人見打又打不過,警察又快來了,撩開手便跑。
沈七沒追,他沒有力氣了,手臂的劇痛也還沒散。他走到網吧後門的監控下看了一眼,這監控就是個擺設,連燈都沒亮。
又扭頭回來問楊南楓:“剛才那幾個人你認識?”
“不認識。”
“那他們為什麼打你?”
楊南楓咬牙,避開視線,想起混混口中的“肥羊”。
他和老虎大雄從小玩到大,住一個小區,幼兒園就前後跑了。
到頭來,他們就這麼把自己給買了。
沈七見他不肯說,先不問。上前檢查他的肩胛骨,按了幾個地方問他痛不痛。
他都點頭。
沈七皺眉嚴肅道:“可能斷了,要鋸開上鋼架。”
楊南楓:“......”
兩腿一軟,差點又跪了。
警察來了後,将兩人帶回派出所。楊南楓自始至終都沒供出老虎和大雄,隻說自己被不認識的人搶劫,描述了下大概的樣貌,之後就被送去了醫院。
X線檢查後,楊南楓隻是輕微骨裂,開了些活血止痛的藥,讓回去靜養。
楊南楓一愣,挑着眉再三問醫生:“就這樣?”
他才知道沈七唬了他。
從醫院出來,天早就大亮,沈七找了間早點鋪子,點了兩碗豆漿,要了四根油條。
楊南楓全程低着頭,見沈七不怎麼動左手,才想起來問:“你胳膊沒事吧?”
沈七喝了兩口豆漿:“大事沒有,慢慢靜養。”
楊南楓欲言又止,該說“對不起”,還是“謝謝你”?
隻聽對面的人先開了口:
“我不知道你瞞了警察什麼,也不知道你想保護誰,但這種做法很幼稚。”
楊南楓依舊不說話。
沈七便不贅述了:“快吃吧,吃完回去。”
“你......一直跟着我?”
“嗯。”
沈七很早就留意了。
從他父母答應讓他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裡就帶着目的性。
在酒店的時候,他可以将人攔下的,但攔得住一次,防不住二三次,沈七索性就跟着他。
楊南楓終究選擇先說:“謝謝...”
“應該的。”沈七迅速吃完了自己那份,擦幹淨嘴,才平靜的問:“為什麼想不開?”
“?”
“我趕到的時候,你昂頭迎着那玻璃瓶子......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那隻是一瞬間的本能反應,楊南楓都快忘了,被點破後,渾身一寒,眼眶慢慢就紅了。
他撇開頭,無聲将滑落的淚拭去:“我...我也不知道。”
沈七微皺眉心。
他猜,這孩子有一定程度的抑郁了,自己都沒察覺到。
“沈老師,”楊南楓拌着碗裡的豆漿,輕輕喚了他一聲,“你還記得我說過有個喜歡的女生,要不要表白嘛?”
“嗯。”
“其實我表白了。”
“她沒答應我,也沒拒絕我,而是用一種盯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說,你這種人...也配跟我表白?”
楊南楓的眼淚一直流,吧嗒吧嗒滴在豆漿裡。
他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們家以前也不是很有錢,穿過季打折的衣服,住兩室一廳的樓房,讀家門口的二小……突然間成了暴發戶,被父母接走,送進了國際學校,土包子進城被人家當笑話,我想回去......”
“......今年過生日,我求了很久,爸媽才同意讓老虎和大雄過來,結果我媽在生日會上,指着大雄的鼻子罵人家是小流氓......”
“大雄也不理我了,說我發達了,看不起從前的朋友,還特地請他們過去羞辱一頓......”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想跟他們道歉,我想讓他們原諒我......
“我突然發現我回不去了......”
從無聲到哽咽。楊南楓趴在早餐店的小餐桌上,一抽一泣。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處處都是錯。
沈七突然理解了他的叛逆,他的别扭。理解了他身上每一根帶血的刺。
他伸手拍了拍楊南楓的後背。
想說些什麼安慰他,又覺得言語無法撫平青春期裡的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