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稍顯寬敞的廚房,瞬間變得擁擠起來。
竈上的熱水咕噜噜冒泡,一掀鍋,周遭變成半個仙境。
等第一鍋餃子盛出來,沈七拿起爸爸的酒,給自己斟了小半杯。
沈江“呦吼”一聲。
隻見自己兒子舉起酒杯,鄭重其事道:“爸,我敬你。”
“好好好,”沈江一拍大腿,給自己斟滿,“有人陪我喝酒啦哈哈哈~”
這是欠爸爸的那句愛。
媽媽沒阻止,笑着說了句:“這下你爸可高興壞了。”
童以沫也笑,剛想誇沈七成長了,歪頭看見廚房外面漫天大雪:“下雪啦!”
聞言,大家都跑到屋外,仰頭看雪。
姥姥說:“瑞雪兆豐年,明年一定是個好年。”
*
北城。
周聞秋幾乎無眠,連明達夜坐在辦公桌前。
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他現在要24-48小時完全不睡,才能強制自己的身體休眠8-9小時。
早上九點George上班,沖進他辦公室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父親可能知道了。”
話音剛落,周義海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隻有一句話:“給我滾回來。”
“滾回來”都好聽些,加上“給我”就好像自己隻是他的一條狗。
周聞秋挂了電話,笑着沖George說:“聽到了?給我訂機票吧。”
五個小時後,周聞秋就站在了周家祖宅的門口。
琴姨領他進去的時候,渲染了一路,說他摔了多少件物什,有多生氣多生氣。
周聞秋隻淡淡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周義海坐在沙發上,雙臂環胸,一見他進來,舉起手中的遙控器就砸了過來。
“哐”一聲砸周聞秋腦門上,連帶左邊眼鏡的鏡片也砸碎了。血順了臉頰留下來,還黏着玻璃碎片。
周聞秋捂眼往後退了一步。
林如本不想管,這事确實是周聞秋做的不對。可見周義海下手這麼狠,又趕緊迎上去問有沒有事。
周聞秋搖頭,他沒事。
他捂眼是因為有200度左右的近視,雖可戴眼鏡可不戴眼睛,但還從來沒試過一隻眼睛戴一隻眼睛不戴。
頭暈。
林如轉頭質問沙發上的人:“你瘋了吧,砸他眼睛?多危險啊。”
周義海也心驚了下,萬一碎片紮進眼睛裡......可看他什麼事也沒有,複罵道:“這不孝順的東西,砸死他都不為過。”
“我哪裡做的不對......”
“你裝傻是吧?你私下找董事會,想聯手逼我退下來,你當我不知道是吧?”
周聞秋不認:“不知道是誰在您那嚼的舌根,但我沒做過這種事情。”
周義海光火:“做了還不敢認,我周義海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兒子。”
周聞秋将眼睛摘下來,心平氣和地問:“有證據嘛?”
他越是平靜,在周義海聽來就越是挑釁。
“你......”
“好啦,”林如緩和氣氛,“兒子說沒有,你就再查一查,萬一中間有什麼誤會呢?”
“能有什麼誤會?老譚還能騙我不成?”
林如:“你相信一個外人,不相信自己兒子。”
周義海又提高聲音,怒道:“他有什麼值得我相信的?人家老譚跟了我三十年,人家的兒子常春藤畢業,自己創業的公司都上市了,他呢?高考就考了個蘇城大,董事會裡誰的兒子女兒不是Top10,不是常春藤的碩博士,他呢?”
“老周。”林如呵了他一聲,“過分了啊。我知道的,有一半花錢讀的。”
“我和他到底誰過分?我花錢送他去讀他都不肯,天天想着追姑娘......”
這下林如也生氣了:“你總提那些成年往事有什麼意思。”
周義海才住嘴,原地轉了一圈,态度有所緩和:“我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等你和楚顔結了婚,生了孩子,我就頤養天年,公司交給你。”
他強調:“公司早晚是你的,急什麼?”
林如扯了扯周聞秋的袖子,讓他順坡下。
周聞秋便鞠躬道了聲:“謝謝爸。”
*
周聞秋收拾好傷口,陪他們吃飯,吃完飯又按例去拜訪了楚家。
耳根清淨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司機問他去哪?
他說去看看鈴铛。
——
屋子裡靜悄悄的,周聞秋沒開燈。但鈴铛聞出了他身上的味,起身迎上來。
“想我沒,鈴铛。”周聞秋抱起她,放在自己的臂彎處,一個人走到沙發邊坐下。
滿屋隻有月光,隻有鈴铛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鈴铛很依賴他,頭枕在他的胸口。
周聞秋湊到她耳邊小聲問:“有沒有見到她?是不是長得很像媽媽?”
那晚,清醒了40個小時後,周聞秋終于睡着了。
一夜無夢。
醒了就給George打電話。
“你告訴我父親,我去桐城了,桐城漁鄉。他要是問我去幹嘛,就說我去祭拜我死去的妻子。”
George微驚:“你确定是由我告訴你父親?”
“對,由你。”
George是周聞秋最信任的人,由他說,就是威脅。
“好,”George應下後,沉聲道,“聞秋我得提醒你,說了之後,童以沫必然會進入你父親的視野,你這不是保護她,而是把她拉進漩渦。”
周聞秋沉默片刻,才輕聲說:“我知道,沒辦法的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