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知有着一雙黑到極緻的眸子,以至于他冷下臉時,那股子威壓能寒到人心裡去,叫人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
但也是這樣的一雙眼,凝神仔細地看人時,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情,就仿佛天下盡在眼,他隻獨要你一般。
秦香絮當然不覺得他會對她深情,她隻能将她的感受歸結于沈鶴知的眼睛生得太漂亮。
這樣漂亮的眼睛,也許看狗都深情。
秦香絮很快回過神,靈活地擡起下巴,脫離對她浸了水的肌膚而言、有些滾燙的食指。
她用光潔的側臉對着他,直來直往道:“沈大人不想幫可以不幫,攤開說就是,不必這樣羞辱本宮。”
沈鶴知眸眉攆了攆濡濕的指尖,反問道:“羞辱?”
聽他話語中絲毫未有歉疚,秦香絮索性就挑明了講:“沈大人方才所作所為,在百姓眼中,是潑皮無賴在調戲姑娘時才會用的,正經人不會這樣。”
沈鶴知淡然解釋:“我本意并非調戲你。”
秦香絮聽着他公事公辦的語氣,隻覺得他腦子肯定有什麼問題。
他們現在讨論的是調戲的事嗎?
秦香絮深深吸了口氣,努力保持着平穩的語氣,和緩道:“不論大人本意如何,但男女大防猶如天塹,不可無,不可不遵守,大人的舉措不合适,更不該有。”
“這樣啊,”沈鶴知收回手,聽完她的話,他臉上依舊沒什麼大表情,“我原先隻是想看公主有無傷處,沒想到令公主感到冒犯了,确實是臣之過。”
秦香絮難得見他服軟,心情好了點,但餘光中見到他轉身欲走,又立馬問道:“你去哪兒?”
沈鶴知回眸解釋:“臣已惹公主不快,自是得盡快離去,免得再礙着公主的眼。”
“你先别急着走,你去幫我喊人,把雙兒給我喊過來。”
沈鶴知眉頭輕皺,很快又松開:“還是不了。”
秦香絮疑惑:“為什麼?”
“男女大妨,”沈鶴知說的一臉坦然:“由臣去喊公主的下人,不合規矩。”
他說完就擡步,但身後水聲突然嘩啦作響,等回過神,一隻白嫩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小腿。
沈鶴知并未轉身,隻是目視着前方空寂的長廊,問道:“公主方才說過的話,公主已忘記了嗎?”
秦香絮臉不紅氣不喘:“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咱們扯平。”
“這樣的事居然也能扯平,臣倒是不曾聽聞,今日托公主的福,算是長見識了。”
秦香絮被他說的臉紅,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隻能咬着牙繼續道:“幫我喊人。”
“不。”
“為什麼?”
秦香絮因為心中糾結,手上的力氣也不由得加大幾分,最後,等她終于下定決心時,整張臉都紅透。
她用着蚊吟般細弱的聲音,小聲道:“......求求你。”
沈鶴知轉過身,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終于又落在她臉上。
秦香絮很少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人,所以臉熱得厲害,連帶着覺得沈鶴知的視線也分外難以忍受。
但他既然轉過身,就肯定是要幫她的意思吧?
這個想法,讓秦香絮躁動不安的心稍微慢下來點,她用期盼的眼神巴巴地看向沈鶴知。
但沈鶴知說出來的話,卻根本不是她想聽的。
他隻是略微蹙眉,用清洌的聲音陳述道:“公主弄痛臣了。”
秦香絮下意識地看她捏住人小腿的手。
她作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力氣根本就大不到哪裡去,就算用盡全力也傷不到人,所以捏人就算再痛,也隻是小痛。
而沈鶴知一個身高八尺的大男人,為了不幫她的忙,居然能這樣恬不知恥地撒謊,嬌嬌弱弱地說他痛。
真是豈有此理!
秦香絮壓着的脾氣上來了,就跟較勁似的,她加大手中的力度,但面上卻仍舊帶着柔和的笑意,問道:“哦?這樣嗎?大人很痛嗎?”
沈鶴知不出意外的,又皺了皺眉。
秦香絮對他的反應很滿意,臉上的笑意深了深。
沈鶴知一直不說話。
秦香絮也就很有耐心地跟他較勁,直到沈鶴知突然輕歎口氣。
他垂着眼睫,看向岸邊那抹狼狽卻仍舊難掩姿色的身影。
秦香絮大方地擡頭與他對視,問道:“大人改主意了,打算幫忙了?”
沈鶴知突然笑了下。
他那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瞬間褪去,燈火落在他頰側,像是給他鍍了層淺金,越發襯得那張臉如雪如玉。
這還是秦香絮第一次看他笑,當時看得有些愣,心中驚異道:該不會他有某種受虐的癖好,被她如此對待,反倒興奮起來了吧?
沈鶴知慢慢蹲下身子,對上秦香絮的臉。
秦香絮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冷香,她一時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
沈鶴知隻是看着她,輕聲說:“公主如果再用力,臣會叫的。”
秦香絮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