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長相終歸隻是長相,人是不是真老實,誰知道呢。
秦香絮收回視線,問道:“前幾日,有個犯人在獄中無故暴斃,本宮甚感驚訝,所以特地來問問段大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段登達一開口,語氣便誠懇:“臣抓到那囚犯時,他的身子已虛弱至極,本就活不長久,想來是在獄中又遭獄卒拷打過了頭,失血過多,這才死了。”
秦香絮聲調轉冷:“既然段大人知道他身體虛弱,那為何還要用重刑?”
段登達絲毫不見慌亂,徐徐接道:“公主您想必知道,這些流民匪寇大都是奸惡之徒,性子頑固,不用點狠刑,他們是如何也不肯說的。”
“怪隻怪臣的屬下手上沒個分寸,才緻那囚犯暴斃,經此教訓,以後,臣一定會好好教導,必不會叫手下人再犯下此等事。”
說來說去,不是那囚犯自個兒身體弱,便是手下人沒分寸,他倒是一點錯都沒有地全身而退了。
秦香絮複擡眸望他,笑了笑,問道:“既然如此,那段大人可審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了?”
段登達說話時語氣弱了幾分:“這......這......”
秦香絮眯了眯眼,沉聲道:“怎麼,段大人審出來的東西,不能跟本宮說?”
“倒不是不說能,隻是......”段登達搓着手,語氣有些局促:“實在是還未審出東西,那犯人便死了,所以公主您就算問,臣也答不上來什麼。”
“好你個段登達!”秦香絮突然猛地拍桌,站了起來。
這舉動把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
段登達應聲跪下:“恕臣愚鈍,不知做錯了何事,還望公主言說一二。”
秦香絮不緊不慢道:“段大人哪裡愚鈍,你為了立功,可是連欺君罔上的事都做得出呢。”
段登達心中一凜,忙否認:“臣一生廉潔奉公,從未做出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還望公主慎言!”
秦香絮:“若事實真如段大人所言,那你又為什麼要令那囚犯認下莫須有的罪名?”
她将那日從囚犯口中所聽到的話,一一複述給段登達聽。
段登達笃定道:“那人本就是山匪餘孽,臣沒有判錯。”
秦香絮反問:“那段大人的意思是,本宮在說謊?”
“臣不敢,”段登達俯首在地,動作十足的恭敬:“那囚犯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自然是什麼胡話都說得出,公主心地善良,不谙世事,會被那等小人蒙騙也是常理。”
“但下官問心無愧,沒有證據的罪過,臣便是死,也絕不會認。”
秦香絮本面上的冷厲消失殆盡,她含笑鼓掌,走到段登達身邊,将其扶起,稱贊道:“好啊,父皇能有段大人這樣的賢臣,實是我朝之幸,百姓之福,本宮亦深感欣慰。”
段登達低着頭:“臣不敢當公主如此稱贊,臣慚愧。”
秦香絮依舊在笑:“無礙,段大人隻需繼續這樣行事下去便夠了,天下臣民自有眼睛,屆時便是不用本公主說,想必也會人人誇贊段大人兩句的。”
段登達接聲道:“那便借公主吉言。”
秦香絮松開手,朝雙兒他們道:“走吧,本宮不留在這裡打擾段大人辦公了。”
段登達彎腰行禮:“臣,恭送公主。”
待出了大理寺的大門,随風才問道:“公主可看出什麼了?”
秦香絮目光虛望着遠方,回答道:“看出又如何,你方才沒聽到他說嗎,沒有證據的罪過,他絕不認。”
随風想了想,道:“可那囚犯的團花紋是假的,别的不提,段登達至少是渎職了。”
秦香絮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你覺得他會就這樣等着讓你來找證據?就算原先那團花紋是假的,經過這麼多天,也早就成了真。”
段登達說到底隻是為人做事,除掉他,還會有李登達、劉登達冒出來。
她真正要做的,是找出段登達背後的人。
秦香絮問道:“最近他有和什麼人往來嗎?”
雙兒跟随風一同搖頭。
秦香絮一想也是,他們最近都跟她待在安華寺,算是半個與世隔絕,京中真要發生些什麼,他們也無從得知,她隻能回公主府去問晴雪。
等到了公主府,秦香絮便喚了晴雪到房中問話。
晴雪仔細回想後,回答道:“段登達平日基本不與人往來,每日除了家中與大理寺,不會去别的地方。”
秦香絮皺眉,不敢相信地問道:“當真沒有?”
晴雪沉思苦想,想了好半晌,才突然道:“往來是沒有,但有過單方面送拜帖。”
秦香絮眼睛一亮:“誰?”
晴雪道:“沈鶴知,沈大人。”
秦香絮原本的激動瞬時化作虛無。
就憑在安華寺短短的半月,她就能判斷出沈鶴知是個性子古怪且很難相與的人。
但是她想套話,就必須接近他。
但是的但是,她感覺沈鶴知根本就不想讓她靠近。
秦香絮心如死灰。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光明正大地接近沈鶴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