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秦香絮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她帶着雙兒去了住持院,院中,通陽住持正閉目凝神,他身披袈裟,須發皆白,衣玦随晨風輕擺,真若仙人般。
秦香絮走到他面前的空地上,小聲地喊了句:“住持。”
通陽睜開眼,雖然上了年紀,但他的眼内未有任何渾濁與疲憊,仍舊光彩熠熠。
秦香絮的事,他已聽大弟子言說一二,因而問道:“公主可是為夢魇一事而來。”
秦香絮鄭重地點兩下頭:“正是。”
通陽又問:“夢魇是何時有的?”
秦香絮回憶起來,“今年開春,我因風寒頭痛難忍,待風寒好後,頭不痛了,卻日日開始做噩夢,隻要閉眼,就會看到那個人。”
昨日歇在安華寺,倒是難得地沒做噩夢。
通陽摸摸長須,思忖一陣道:“高祖入關之時,曾生靈塗炭,雖然百年已過,但仍有亡靈不舍凡間繁華,因而才會纏着公主,若要超度亡靈破除夢魇,公主怕是得在安華寺住上小半月,日日聽我誦經才可。”
秦香絮:“隻要能破除夢魇,莫說小半月,哪怕一年半載我都待。”
通陽滿意地點點頭,“既如此,還請公主褪下身上華服,換上尋常百姓衣衫。”
秦香絮不解:“這是何意?”
通陽道:“公主平日養尊處優,亡靈附身于您,自然也享得榮華富貴,又如何肯離去呢?”
秦香絮一想的确是這個理,便命雙兒下去準備衣衫,然後問道:“那我何時開始聽住持您誦經?”
通陽高深莫測地笑笑:“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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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玲珑自打被沈鶴知抱回去後,就一直不停地在哭,平日她雖然也鬧騰,但隻要沈鶴知哄,總是能哄好的,不會像現在這樣,哭到上氣不接下氣,連面色都發青。
沈鶴知伸着骨節分明的手,不停地替女兒擦着淚,可沈玲珑哭個不休,眼淚自然如何也擦不幹淨。
不知是亡妻忌日惹出傷懷,還是沈玲珑哭得叫人心疼,沈鶴知的眼圈也漸漸洇出一圈淡紅。
本清冷的長相,霎時多了分豔
他眉頭微蹙,啞着嗓子朝沈玲珑道:“玲珑不要怪爹爹好不好?”
他收手将孩子抱得更緊,淚水瑩潤後的眼眸一碧如洗,“爹爹已經失去你娘,不能再失去你了。”
“玲珑,爹爹知道平日是對你管教甚嚴,總是不許你去這去那,但這都是因為爹爹太過看重你。”
沈鶴知捧着沈玲珑的臉,像是捧着什麼珍寶,他用眼神仔細地描摹着,似乎是想從她臉上找到些故人的痕迹。
到最後,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下。
沈鶴知薄唇輕顫,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才哽咽道:“玲珑越發像你娘了。”
李成站在一旁,看得直歎氣,他沒見過夫人,原先一直以為小姐的愛哭是随夫人,如今看來,倒更像是随了丞相。
父女倆都是世間罕有的美人,哭起來更是我見猶憐,若這會兒在場的不是他,換個心性不堅定的,隻怕是都要看暈過去。
尋常貧苦百姓,鳏夫帶個女兒,确實是難找繼室,可主子這樣的地位與相貌,京城各家小姐都擠破腦袋想當玲珑小姐的繼母,偏主子不解風情,全都回絕。
李成又仰天長歎一口氣,也不知道夫人是怎樣的人,居然可以讓沈鶴知如此挂念,數年如一日地想。
可惜,夫人已葬身火海,他這輩子是見不到了。
玲珑哭了一會,稍微沒那麼難過,擡頭見爹爹也跟着她哭,心疼起來就握着帕子給沈鶴知擦眼淚,紅着眼道:“爹爹不哭,玲珑也不哭了。”
沈鶴知總算露出些笑意,這一笑若雲散月開,美得晃人眼。
然下一秒,他就冷下臉捉住沈玲珑給他擦淚的手。
皺眉問道:“你拿的誰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