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洋正在埋頭奮筆疾書,随口應道:“有點。”
走廊上,他冷淡而沒有絲毫波瀾的聲音傳蕩過來。
虞蔓蔓捏緊書包帶,站在窗外,清澈漆黑的眼瞳裡映着他們倆的背影,夏日的陽光印在眸底,搖搖欲墜。
“虞蔓蔓,給。”裴洋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手裡端着一杯海鹽芝士奶蓋奶茶。
虞蔓蔓瑩潤白皙的指尖觸到奶茶杯壁,忽然縮回去,輕眯了下眼擡起臉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個?”
裴洋沒回答,狹長的眸子垂着,顯得格外冷淡,隻是直接将奶茶放在她面前的小台子上,“喝完趕緊回家。”
說完,他轉身就走,推開夏之物語的那扇玻璃門。
店内懸着的風鈴被灌進來的熱風一吹,發出清脆叮當的悅耳聲音。
虞蔓蔓反應過來,端起奶茶追上去,“裴洋,你等一下。”
裴洋當沒聽見,腳步未停,不想又被她纏着問東問西,無非是些無聊的話。
他還有五張卷子沒做,急着回家。
可虞蔓蔓跑得快,他步子邁到最大,還是被她追上。
“裴!洋!你沒聽見我喊你嗎?”虞蔓蔓跑得氣喘籲籲,小臉泛紅,尾音裡還帶着一點不悅的上挑。
手裡端着的芝士奶蓋搖晃出了許多泡沫。
裴洋稍稍皺了眉,語氣有着顯而易見的無奈,“還有事?”
他做好了虞蔓蔓又要叽叽喳喳的準備,心想着晚上每張卷子都得減少五分鐘的計劃完成時間。
可虞蔓蔓卻出乎他意料的,塞了個什麼到他口袋裡之後,就轉身走了。
一句多話都沒說。
裴洋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她甩着馬尾辮的背影,往口袋裡摸了摸,摸出十塊錢。
他眉眼微動,又看向遠方。
黃昏盛極的晚霞染得她的背影像是在發光,融進金灰色的地平線裡。
她這,又是什麼意思?
和他算這麼清楚?
裴洋隐晦不明的眸光垂落在嶄新的十塊錢紙币上,微微皺眉,将其揉成一個團,随手扔回口袋裡。
……
上補習班的第三個黃昏。
學了一整天覺得自己啥也不是的虞蔓蔓快哭了。
而且,好巧不巧的,她又在補習班的門口看到了裴洋。
兩人看到對方的同時,不約而同皺起了眉。
裴洋隻是稍稍皺起眉尖,微不可查,可虞蔓蔓卻是皺得秀氣的小眉頭都成了川字。
裴洋本來就有些心煩,看到她極嫌棄他掉頭就躲的樣子,心頭那股說不清的郁躁更甚。
他堵住了想逃的她,“虞蔓蔓,你每天來這裡幹嘛?”
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昨天,她已經害他差點完不成學習計劃。
今天,又想做什麼?!
這熟悉的逼問,迫人的氣勢,貼得極近。
聞到他衣服上淺淺的月亮香味,虞蔓蔓白嫩小臉閃過一瞬的慌張,随後又理直氣壯起來,“我還要問你呢!每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每天故意等在這裡,跟我制造偶遇?!”
裴洋直接氣笑,緩慢掀起眼皮,與她的目光對上,“你确定?要我說說你以前玩剩下的把戲?”
和裴洋制造偶遇,是以前虞蔓蔓寒暑假最樂此不疲的一個項目。
如今虞蔓蔓惡人先告狀,但理直氣壯了沒幾秒鐘,一看到裴洋這樣子,聽到他隐隐含着怒氣的聲音,就不由心虛起來。
虞蔓蔓别開眼,輕抿着顔色漂亮的唇,聲音沒底氣地說道:“反正、我來這裡和你沒關系!”
裴洋沒說話,一動不動地看着她,薄唇勾出幾分譏诮的弧度。
虞蔓蔓不想被誤會,更不想被看輕。
鼓起腮幫子,輕哼道:“真和你沒關系。如果我說,我是來這裡補習的,你信不信?”
裴洋唇角弧度勾得更深,輕眯了下眼,有點戲谑。
虞蔓蔓有點洩氣,說實話,她說出來估計沒什麼人會相信。
誰都知道她一學習就頭疼,考試選擇題全靠蒙,大題一道都不寫,能拿幾分拿幾分。
平時上課不是睡覺就是看小說,老師的話一個字都不聽。
現在放假了,反而來補習,誰信?
“我信。”
虞蔓蔓錯愕地看了一眼裴洋。
他又問道:“那你今天補習,學了什麼?”
虞蔓蔓撓撓頭,一臉心虛,“我再說個實話,我也不知道在學什麼……”
真的,一堆亂七八糟的符号,她完全看不懂也聽不懂,努力聽了幾分鐘之後,就一覺睡到了下課。
她真的想好好學習的。
奈何腦子好像不允許。
她擡起微慫的眼神,“你信嗎?”
裴洋輕笑了聲,淺色的眸子裡映着黃昏晚霞燒出來的細碎的光。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