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疼痛變得愈加鮮明起來,石緣不敢耽擱,努力沉下心神,對着綠葉張口輕輕一吹,本是晴朗的天空就突然變了顔色。黑雲彙聚,狂風頓起,飛沙走石,遠天隐隐有雷聲傳來,衆人一時間睜不開眼,紛紛走避。
石緣本待再吹一口氣,卻不料小腹突然一陣劇痛襲來,口中頓時失了分寸,呼出的氣息驟然加倍,竟是天地勃然變色,飓風平底而起,裹挾着狂暴的氣息覆蓋了整個京師。一時間電蛇狂舞,巨雷落地,暴風掀翻無數民居,更有許多人在猝不及防中被卷上半空,眨眼便不知所蹤,不過片刻之後,已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摔成了肉餅。
石緣心道一聲不好,額上冷汗如走珠般滾滾落下。心知自己此番為一己私欲傷了無辜人的性命,雖是無意為之,畢竟有違天和,此次定是無法善了了。銀牙暗咬,再不管那許多,上了刑台擡手擄了梅生便走。尚且記得提前一步将梅家二老拂暈,分出一股仙力将他們安然送回梅府。
待要離開之時,石緣無意間回頭,意外發現四散奔逃的人群之中,竟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一掠而過——正是李生。石緣心中隐隐有所明悟,知曉此次變故恐怕正應在了此人身上,心中惱恨不已,随手一揮,便将李生提前送上了西天。
梅生于一片狂風沙暴中睜不開眼,正奮力抓住石欄防止被卷入高空,突然感覺身體一輕,卻是被人一把抓在了懷裡。梅生定睛一瞧,竟是石緣,心中喜不自勝,居然也不顧何處何地,抱着石緣便不肯撒手,死裡逃生,而且還能再見心上人一面,令得他一時歡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石緣也不去管他,腹中疼痛愈演愈烈,知道自己生産在即,恐怕支撐不了太久,便催動仙力,禦風疾馳,加快了回去的步子。卻不料無意間一擡頭,竟瞧見天邊隐隐現出一抹金光,石緣知道自己此次怕是在劫難逃,心中痛苦,臉上卻微微綻放出一抹笑意,扶住梅生的肩膀,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梅生,吾愛,保重!”
還未待梅生突然睜大眼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麼,一點白芒已是瞬間沒入梅生體内,然後梅生便失了意識,墜入黑暗之中。
數日後,石青山上,峰頂湖邊,有一個年輕的書生終于自昏睡中悠悠然醒來,身邊放了一個包裹嚴實的襁褓,裹着一個面容極其靈秀可愛的小小男孩兒。孩童應是剛剛出生不多久,可卻一點也不哭鬧,吮着手指,蹬着小腳一臉好奇地瞧着梅生,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珠兒滴溜溜亂轉,見到梅生瞧着自己發呆,居然咧着小嘴兒咯兒咯兒地笑了起來。
梅生的神魂早已不知去了哪裡,面上青須胡茬亂冒,衣衫褴褛,一團狼狽,如同乞丐,可自己卻是懵然不知。嬰孩兒見梅生不理自己也不介意,便自顧自繼續探究左大指好吃還是右大指好吃,又不知怎麼發現自己下面還帶了個把兒,便興緻勃勃地想去捏自己的小弟弟,玩得不亦樂乎。
正在這時,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山羊悠悠然踱了過來。小嬰兒一見,登時樂得颠兒颠兒的,一近了山羊的身,便伸手抓了母羊的乳-頭,有滋有味兒地吮吸起來,這母羊也溫順得緊,一動不動任由嬰童吮吸,卻是看也不看梅生一眼。待得嬰兒吃飽了,便又悠悠然踱着步離開了。
于是吃飽喝足的小嬰兒便那樣心滿意足地睡着了。
梅生在湖邊坐了許久,身邊的小動物們卻是絡繹不絕,來來去去。有給小嬰兒喂奶的,有陪他玩的,甚至還有隻母猴兒盡職盡責地給他換尿布。梅生卻是對此渾然不覺,整個人猶似一隻空殼兒,心腔早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