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偌大的客廳裡,隻有沙發旁的落地燈亮着。蔡珍珍看着眼前這個相識了十幾年的俊美男人,忽然覺得有一絲陌生。
“怎麼說呢……”齊林山斟酌着說,“她對我和她之間的關系,有一些誤會……”
“所以,她也是你的床伴,之一?”蔡珍珍冷着臉說,“她也許想跟你更進一步,但你不想,而且在你看來,自己根本沒有義務對她的感情負責,你們就此産生了矛盾……是這個意思嗎?”
齊林山撇撇嘴,勉勉強強地說:“差不多吧。”
蔡珍珍想了想,又道:“你剛才說時間線沒有重合對吧?那我問問你,我跟你是二月下旬第一次上床,到昨天,3月25号,中間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那麼,你是在這期間跟她分手的,還是在這之前?還是說,你們根本就沒分手?”
“什麼分手不分手的……”齊林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跟她又沒處對象,不睡了就是分開了呗,難道還要搞個儀式,簽個字,放個鞭炮?”
“我明白了……”蔡珍珍失望地說,“你肯定是對她一聲招呼也不打,直接斷聯,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所以她才會突然跑來公司,當面找你要個說法……我猜得沒錯吧?”
“不是,你糾結這個幹什麼?”齊林山像看弱智一樣看着她,“你們女人可真是奇怪,總在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上糾纏,看不清事情的本質,我跟她……”
“本質?”蔡珍珍打斷他,氣憤地說,“本質就是你花心、濫交,同時擁有不止一個床伴!而且,你還絲毫不懂得尊重别人,連最起碼的同理心都沒有!你就是個混蛋!騙子!”
“哈……”齊林山怒極反笑,“我的大小姐,麻煩你睜開眼睛看看,别活在夢裡行嗎?!什麼□□伴?你上網搜搜,什麼□□伴!誰特麼跟床伴談專一?你這叫道德綁架!”
蔡珍珍猛地愣住了。她發現自己與齊林山對于“床伴”這種特殊的人際關系,認知竟然如此不同。在他眼裡,床伴跟一個沒有生命、沒有人格的性玩具沒有區别,不需要尊重,随時都可以丢棄……那麼,她作為他的床伴之一,又算什麼呢?
此刻,蔡珍珍隻覺得面前的男人面目可憎,便連半句話也不想再同他多說了。她起身準備離開,忽然想起自己還有衣服留在這裡,便轉身向洗衣房走去。
她打開烘幹機,裡頭空空如也,又去了衣帽間,依然沒有找到。接着她走進主衛,發現不止沒有她的衣服,連她的牙刷牙杯都不見了。
她忽然明白了什麼,渾身血液瞬間冷了下來,感到一陣惡寒。她重新回到客廳,沖着依然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說道:“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齊林山惱怒地瞪着她。片刻後,他走進儲藏間。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着個大大的紙箱。
他把紙箱放到地上,道:“都在裡頭了,自己找吧。”
蔡珍珍走上前,蹲下來在紙箱裡翻找。裡頭除了有她周日穿來的衣服、齊林山給她的睡裙,還有她用過的浴巾、牙刷和牙杯,兩人在迪士尼買的周邊……此外,還有至少十幾件不屬于她的衣服,即便她并不熟悉奢侈品牌,也能一眼認出領标上的大牌logo——天知道這些衣服都是誰留下來的呢?
反應過來的時候,幾顆眼淚簌簌掉下,滴落在昂貴的衣服上。她擡起手臂,用力擦了擦眼睛,随後飛快地把屬于自己的衣服拿了出來。
她站起身,最後看了齊林山一眼,然後拿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家,她找出當初和齊林山簽訂的模拟戀愛協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其中有一條是這樣寫的:
“甲乙雙方的模拟戀愛,是一種虛拟的戀愛關系,任何一方都無須對對方承擔道德和情感上的責任義務,無須給予對方任何關于愛情、婚姻的承諾。”
當初她應齊林山的要求寫下這一段文字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那麼多。如今看來,他原來早在起點時就已經想到了終點,連“免責聲明”都提前準備好了。他這麼輕車熟路,天知道這是第幾次跟人“模拟戀愛”呢?
當下她便恨不得把這份協議給撕了,但她不是齊林山,不是那種做事有始無終、不尊重人的混賬東西。她會把這份協議拿到齊林山面前,當面跟他把話說明白,堂堂正正地結束與他的關系。
她感到心痛得無法呼吸,不由得捂住心口。
從小到大,她經曆過無數悲傷甚至是絕望的時刻,她從中學會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沒有哪一個黑夜不會過去,隻要你願意,每一個黎明都可以是新的開始。所以,她從不會放任自己沉溺在負面情緒的漩渦之中。
她換上運動服和跑步鞋出了門。跑完十公裡之後,心中的憤懑與悲傷便和汗水一起蒸發掉大半,剩下的小半,她相信隻需要再過幾天,便能消弭于無形了。
第二天上午,蔡珍珍走進辦公室時,發現前台佳佳正用一種熱切的眼神看着她,這種眼神她已相當熟悉——每當佳佳跟人八卦某個同事時,她就會用這樣的眼神,遠遠地打量那位可憐的當事人。
她頓時心生忐忑,想要問又不敢。一番糾結後,她選擇無視這個奇怪的信号,跟佳佳打了招呼便走了。
走向工位的路上,她發現比她早來的同事裡,好幾個人都在打量她,頓時心裡的不安就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當她走近老闆辦公室時,終于明白了大家對她态度異樣的原因——
隻見她的辦公桌上擺着一束巨大的鮮花,有多大呢?超過一半的桌面都被蓋住了!
她走上前仔細看了看:裡頭有玫瑰、蘭花、百合、馬蹄蓮、鸢尾、牡丹菊、鈴蘭……還有好些她叫不上名字的鮮花,大大小小的最起碼有上百朵。
花束邊緣有張小卡片,拿起來一看,上面隻有三個字:
“對不起”。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送的了。她既緊張、又生氣,同時又因為這束花實在好看而忍不住多看幾眼。
“珍珍,這是誰送的?!”鄭秘書從外頭進來,興奮得跟喝了酒似的,一個勁地說,“是不是徐顧問?是不是?我的天呐,他真的好會!”
蔡珍珍硬着頭皮,淡定地說:“我沒有接到電話,可能是送錯了吧。”
“不會有錯!”鄭秘書身臨其境般地述說着,“早上9點20,送花的小哥捧着這束巨無霸,對佳佳說:‘您好,這是送給蔡珍珍小姐的,麻煩您務必放到她的工位上,謝謝……’珍珍,這就是送給你的!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大束花——花籃除外啊。真是太震撼了!如果不是徐顧問,那就是……珍珍,你有新的桃花了!可喜可賀啊!”
蔡珍珍想了想,把卡片翻到背面:隻有圖案,沒有字。她把卡片放下,看着花束道:“這束花,送給誰、誰送的都沒有署名,我反正不能收。但是扔了也怪浪費的……”
她擡起頭,微笑道:“超哥,這花你覺得拿到樓下花店,能賣出去麼?如果能賣個一百,那就可以買十杯奶茶……賣了請大家喝奶茶吧!”
“不行不行,這麼漂亮的花,賣了多可惜啊!”鄭超搖搖頭,“況且我還沒聽說過還能反向給花店賣花呢!别折騰了,找幾個花瓶插起來得了。咱倆桌上各擺一瓶,那邊茶幾上擺一瓶,老闆桌上擺兩瓶,差不多了。”
蔡珍珍連連搖頭,心想自己可不想連着幾天看到這些花,更不可能插到齊林山辦公桌上去,便道:“那我挂鹹魚試試。”
“别!賣不了幾個錢,還麻煩。”鄭超道,“你要實在不想要,賣我吧。我拿回家,每個房間都插上一瓶,連廁所都有了!”
“好呀!”蔡珍珍爽快地答應下來,“V我50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