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母親一進屋就看到陽台的兩盆植物。齊林山解釋道：“徐立之送的，就留着了。”

母親在客廳轉悠了一圈，随後漫步到各個房間，還時不時拉開櫃子和桌子的抽屜看看，道：“這不是挺整潔的嗎？”

“媽，您先歇會兒，我給您倒杯熱茶。”齊林山趕緊說道。

“大晚上的，喝什麼茶。”母親在沙發上坐下，道，“有沒有檸檬水？”

“有，您等會兒。”

母親喝了一口溫水，道：“今天來公司那個女人，怎麼回事？”

該來的終究來了……齊林山歎了口氣，道：“我跟她談過一段，已經分了，她要出國，臨走前跑來見我最後一面。”

“就這樣？”

“就這樣。”

“那你跟她見完，怎麼換衣服了？”

“呃……她那個……一時情緒激動，把咖啡潑我衣服上了。”

“你糊塗啊！”母親恨鐵不成鋼地說，“前些年你在外頭惹的那些花花草草，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着你年輕氣盛，難免愛玩了些……可你如今都快三十了，老話說三十而立，是該成家的年紀了，還不知道收心嗎？何之洲才剛來，你就讓她看到這一出，你讓她怎麼想，讓我跟你爸的臉往哪擱！”

齊林山沉默一會兒，道：“媽，我還不想結婚，等到四十再說吧。您也别撮合我跟何之洲了，我對她不來電。”

母親聽完連連搖頭，道：“你怎麼還這麼幼稚呢？我告訴你，何之洲能看上你，是你撿了個大便宜！他爸是什麼人你知道吧？還有他叔叔，有他幫忙，你做的那些個産品，來年銷量翻倍都不是問題！”

“您别聽風就是雨。”齊林山擰眉道，“他是有銷售渠道，可不代表就能賣出去啊，還銷量翻番……做生意哪有那麼容易啊。”

“你的意思是我什麼也不懂，胡亂給你編排呢？”母親激動地說，”我來之前你爸都給我分析過了，你娶她進門，起碼少奮鬥十年！”

“那您的意思是我得賣身呗？”齊林山來了氣，譏笑道，“為了李家事業壯大，我齊林山光榮入贅何家，生得偉大，娶得光榮。”

“怎麼，你還委屈上了？”母親氣得拍沙發，“你知道人家何之洲有多搶手嗎？她剛一回國，說媒的都踏破門檻了！你看她，要家世有家世，要美貌有美貌，學曆高，修養也好，今天撞見你這些個破事，半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你上哪再找個這麼優秀又懂事的老婆？再說了，你娶何之洲，享福的不是你自己還能是誰？你爸一把年紀，就你一個兒子，将來家産都是你的，把公司做大做強，不都是為你自己好嗎？你怎麼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我都說了，我四十之前不想結婚，您就别逼我了行嗎？”齊林山了冷笑一聲，“我現在娶了何之洲，然後天天在外頭玩，她能受得了？您能受得了？”

“你還挺理直氣壯啊！”母親怒極反笑，“你都玩了這麼些年，還沒玩夠嗎？”

“沒玩夠。”齊林山針鋒相對地說。

母親忽然間仿佛被抽幹了力氣，頹敗地靠坐在沙發上，喃喃道：“你們父子倆，還真像啊……”

齊林山頓時如墜冰窟。

母子倆沉默地幹坐着。半晌後，母親歎口氣，道：“何之洲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吧。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明白了。”

“您說。”

“二廠那個廠長闵建龍，你知道他爸闵嶽忠跟你爸什麼關系吧？”

“知道。闵嶽忠是我爸戰友，還救過他的命。”

“知道就好。我聽你爸說，闵建龍這小夥子忠誠、靠譜，能力也強，這些年把廠子管理得很好。這麼好一個人才，竟然有人存心搞他？”

齊林山搖搖頭，道：“這事您就别插手了，我會查清楚的。如果闵建龍确實沒問題，那我保證沒人可以搞得了他。”

母親眉頭緊鎖，道：“人活在世上，誰能一絲毛病也沒有？古話說得好，瑕不掩瑜，隻要他沒有原則性問題，該放還是得放，知道嗎？”

這一晚，齊林山半宿沒睡。

抛開感情不論，就像母親說的那樣，何之洲各方面條件都很優越，還能大大助力他的事業，的确是最理想的結婚對象。如果他當下已年屆四十，且身邊沒有出現更吸引他的女人，那麼他大概率會服從父母的意志，與何之洲攜手走進婚姻的墳墓。

然而，這兩大前提條件當下都不成立。

第一，他連三十都不到，絕不甘心這麼早放棄自由之身。

第二，他已經有了蔡珍珍。

以蔡珍珍的性子，做他的情人是萬萬不可能的——他也不舍得那樣對待她。這意味着，他必須在何之洲和蔡珍珍之間二選一。面對這個選擇題，他本該猶豫一下，畢竟何之洲的條件如此優越。然而，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絲毫猶豫，在想到這個選擇題的一瞬間就選擇了蔡珍珍。他絕對不可能放棄蔡珍珍，去跟何之洲結婚。

既然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何之洲走到一起，那麼擺在他面前的就兩條路：一是拒：直接拒了這門親事；二是拖：拖着不與何之洲确立關系。

如果要“拒”，母親那邊的思想工作肯定是做不動了，隻能試試影響何之洲，把她給勸退了。然而，拒了一個何之洲，很快便會有新的女人被推過來，并且随着他年齡的增長，母親給他安排的相親隻會越來越頻繁。他要一個接一個地拒，想想都煩得不行！

相比之下，或許“拖”會是更好的解決方案。他可以以雙方互相觀察、接觸為由，短期内不與何之洲定下來，這樣他便能夠繼續與蔡珍珍相好。等過個一年半載，何之洲也許被他拖煩了，又或許有了更滿意的對象，自己就走了。

思來想去，還是“拖”字訣更勝一籌。不過，選擇這條路的話，他必須排掉一顆地雷：他絕不能讓蔡珍珍知道何之洲和他的關系。以她的性子，要是知道何之洲是家裡給他安排的結婚對象，是他父母認定的未來兒媳婦，她絕對掉頭就走！同樣，他也不能讓何之洲知道蔡珍珍的底細，否則，她要是向他父母告狀，那他與蔡珍珍可要被棒打鴛鴦了。

這麼看來，他不能再讓蔡珍珍待在公司，否則這顆地雷早晚要被踩爆。他決定，把蔡珍珍安排到合作夥伴的公司，給她個高薪崗位，這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第二天一早母親便離開了。齊林山在去公司的路上，不斷盤算着該怎麼跟蔡珍珍開口。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何之洲打來的。

“方便出來喝杯咖啡嗎？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