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顧隐白微垂下眸,聲音也低了些許,“老師,如今朝中局勢你也明了,我以顧家養子身份多有不便,今日來也是求老師相助。”
“殿下是想……”薛相望着自己面前的人,同幼時不太一樣,少年人眉眼中帶着幾許堅毅,那雙眸中所含的意思他自是知曉。
對方想走的,是一條最為艱險之路。
顧隐白擡眸對上他的視線,一字一句道:“蕭家謀逆弑君不過區區八年,便将肅朝的江山弄成這般模樣,帝王無德,奸臣橫行,老師,你要我如何能眼睜睜看着父皇的江山任由其毀于一旦?”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懇切,薛相瞧着,久久之後,便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
是了,他已不是記憶中那年幼的孩子,如今天下亂作一團,自己也不該再為求一處安逸而縮身于此當一個懦夫。
薛相後退上一步,朝着眼前人鄭重的行了一禮,一字一句道。
“臣定會助殿下奪回肅朝的天下。”
池中錦鯉三三兩兩的聚集着,魚尾揮動而起的水花濺起時落下發出微響,堰朝局勢就猶如這池中魚,掩藏在波瀾之下,早已腐朽不堪。
——
自中秋家宴後,顧成烨在家反省一事也過了将近月餘,雖說是反省,可也不過是在府上待着罷了。
秋日午後的日光暖暖地傾灑而下,他提着一個精巧的籠子,籠身是以純金打造,上頭蜿蜒而上的紋路由名貴玉石裝點,而籠子正中則站着一隻金絲雀。
雀兒暖黃的羽毛在日光下泛起燦金的紋路,同純金的籠子一同熠熠發光。
“世子……世子不好了!”
小厮的聲音從遠些時候便響起,一路慌慌張張的跑到他的面前。
顧成烨提籠逗鳥的手未停,隻是不輕不重地呵斥了一聲:“本世子好端端的在這,你在說什麼胡話?”
那小厮聽此則連連朝着他的方向行了一禮道:“是城南的玉石鋪子……被大理寺查封了,現在掌櫃已經在大理寺獄中,世子……若是掌櫃的說漏嘴……”
聽着小厮急切的話語,顧成烨拿着籠子的手一頓,随後便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不過隻是個玉石鋪子罷了,查封便查封了。”
說着便頓了下,回頭望着站在自己身側的小厮,俯身道:“大理寺以什麼名頭查封的?”
“回世子的話……是……懷疑有人借着這鋪子豢養私軍……”
小厮瞧着對方突然靠近的舉動,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似是意識到不妥,便立刻俯身行了一下禮,戰戰兢兢的開口說着。
而在聽到這話後顧成烨眉頭輕挑了下,這養私軍一事他做都沒做過,頂多就用那鋪子做些世家少爺的生意罷了。
畢竟自己也是個禦史,那些不學無術的小少爺自是有求于人的地方。
但這豢養私軍可是死罪,先帝便是倚靠那私養的鐵甲衛再與其掌管宮内禁軍的大統領裡應外合才将前朝君主逼至屍骨無存的地步。
如今皇室本就最忌諱這些,大理寺無憑無據的竟将這樣大的重罪安在自己頭上,莫不是瞧他在府内自省便由此沒落了不成?
看來是時候等自己重歸朝堂好生敲打敲打才是。
“世子……”
小厮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小心翼翼的又開口喚了一聲。
顧成烨對此也隻是不屑的輕哼一聲道:“那便讓他們查,我倒是要瞧瞧,這大理寺若發覺誤會一場可該如何收場。”
不對。
話音剛落,顧成烨倒也意識到其中不妥之處,大理寺素日對自己犯下罪行一般都睜一隻閉一隻眼,可如今又怎會突然使這雷霆手段便這玉石鋪子給查封了,若無證據的話可不該如此才對。
似是為印證自己的想法般,另一名小厮便慌慌忙忙的跑到他跟前,喘着粗氣道:“那掌櫃的……在牢獄内自盡了!”
“自盡?!”
聽到這話顧城烨手上籠子都因拿不穩而掉落在地,金玉籠在地上滾了兩圈,籠中金絲也因此而發出驚啼幾聲。
如今自己可顧不上這鳥了,這個消息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鋪子查封的消息和掌櫃獄中自盡竟是前後腳傳來的消息,那掌櫃的自是知曉這鋪子究竟是作何買賣,如今這一死,倒是成了大理寺口中畏罪自盡了。
若沒死倒是還好說,可偏偏……
顧成烨也沒法再像先前那樣氣定神閑了,此番定是有人構陷于他。
本來之前因那倪學士的事便惹得陛下不快,此番和豢養私軍一事參合一起,即便往後查明是遭人陷害,但陛下定然會因此起疑。
“不行……我要去找娘親……”
顧成烨慌了神,這個局面光靠他可沒辦法解決,六神無主的便要去找蕭茹好商讨出一個辦法。
想着便快步朝前而去,但在走過一個回廊時,便瞧見下朝歸來的顧隐白,先前還想着去尋娘親的腳步頓了下,來不及思量便怒氣沖沖的走到他的面前。
“世子這般慌忙做什麼?”顧隐白瞧着腳步匆匆朝着自己走來的人,面上帶着溫和的淺笑,不緊不慢的開口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