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一名巡警。
那段日子像做夢一樣美好。
鐵峰升任為港口小組長,不用再做體力活。
而封岚在一次日常巡邏中偶然得到了魔方,擁有了賜福的她,順理成章地被分派到特警隊。
有了錢,吃喝不愁。
還租了間更好的房子住,站在陽台能夠看到海景。
唯一的缺點是封岚越來越忙。
有了賜福,聯邦更加看重她,各類重大任務都安排她參加。
同在一個屋檐下,那段時間就連鐵峰都見不上封岚幾面。
日子一天天過。
職位越升越高,錢越賺越多。
有一天鐵峰下班回到家,看見封岚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一動不動。
好像靈魂被抽空,隻剩下軀殼還在人間,雙目無神地望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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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至此,鐵峰停下了。
他轉向西北,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細線,品味着口中的苦澀。
西北方,唱鹿也望過去。
沒有看到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
靜默良久後,鐵峰道:“聽遊隼說,N278港口已經不存在了。”
“是。”
難道鐵峰以前工作的港口就是N278港口?
那可真是有點太巧了。
鐵峰又問:“是那個小姑娘做的吧?”
唱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小姑娘指的是誰。
腦筋卡殼了數秒,明白了。
以鐵峰的年紀,确實可以稱呼蒼镹為小姑娘。
兩人應當有十來歲的年齡差。
唱鹿再次答道:“是,她用了往生極樂。”
“往生極樂。”鐵峰目光一沉,“這個名字,還是封岚取的。”
“……”
唱鹿不想說話。
她對這個充滿惡趣味的名字沒有一點好感。
鐵峰察覺到她反應不對,苦笑說:“往生極樂的含義,不是你如今看到的這樣。那天封岚帶隊出去執行任務,敵方太強,上頭便暗示她可以動用絕招。她不知道這招會帶來什麼後果,但為了取勝,還是用了。結果,對面的人都死了,她帶出去的隊友也都死了,連屍體都不留。事後,當時的大隊長安排她去了心理理療室,結果聯邦的心理醫生告訴她,犧牲是為了更美好的未來。她無法接受這個理由,從此再也沒用過這一招。”
唱鹿突然對封岚産生了深深的同情。
被上級欺騙,親手殺了在一起共事多年的夥伴……會崩潰吧。
“我那天在家裡見到她,她剛結束心理治療回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經常會在行動中突然停下,像個失憶患者,完全放空。我陪她去找黑醫,黑醫說她這是嚴重的心理創傷導緻的解離現象。”
“為此,聯邦不得不她放了個小長假。假期過後,封岚有了個很大膽的想法。”
唱鹿猜到了,“她決定成立刺鲸。”
鐵峰點點頭,“對聯邦而言,利益最為重要,人命不過是獲取最大利益途中的墊腳石罷了。每一個人在聯邦手中,都隻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刺鲸成立的初衷,是想要庇護聯邦不管的人,那些老弱病殘,還有街頭流浪的孤兒們。”
以目前刺鲸的情況來看,怕是事與願違了。
*
刺鲸壯大的速度驚人。
從名不見經傳的小組織,到能和血蟒相提并論,僅僅隻過了半個紀年。
身為聯邦公職人員,封岚不能在人前露面。
組織内部若有什麼事需要高層站出來,都是鐵峰去做。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聯合演了一出戲。
驚天動地大吵一架,最後以封岚搬走并住進聯邦安排的員工宿舍落幕。
至此,雙方再無明面上的往來。
不久之後,正如封岚料想的,聯邦注意到了刺鲸。
聯邦一邊想用刺鲸來制衡如日中天的血蟒,一邊又擔心刺鲸日後會一家獨大。
來去拉扯,血蟒終于被耗空,刺鲸也真的脫離了聯邦的掌控。
聯邦對刺鲸第一次揮刀,早在二十四個紀年前。
抓了一批人,放了一批人,又殺了一批人。
順藤摸瓜揪出了不少骨幹,但凡“有罪”的都被清算掉了。
一□□作下來,刺鲸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聯邦又趁機把自己的眼線安插到組織内部,開始追查那位神秘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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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467紀年,二月九日,我最後一次見到封岚。”
“聯邦已經開始對她起疑了。刺鲸剩下的人必須躲起來,而她必須離開。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鐵峰不再說話了。
他雙手搭在觀星台的護欄上,遙望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數據海。
海豚之舞和人魚之歌早就消失了。
此時的海面上安靜得可怕,似乎是在醞釀着一場風暴。
唱鹿猜想,“有沒有可能是聯邦把她關起來了?”
“小姑娘,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吧?”鐵峰反問時,眉宇有種釋然,“我嘗試過在聯邦裡安插卧底,這些卧底最後都沒了蹤迹。不僅伽馬地區,另外兩個區我都派人找過,始終了無音訊。”
“刺鲸現在也……”
“我老了,哪怕耗盡心力,可權利早就被架空了,還能堅持什麼呢?沒了封岚的刺鲸也不是當初的刺鲸了。”
大廈傾頹。
他孤身一人又如何撐住?
鐵峰把手伸進外套裡,從内口袋裡取出一條項鍊,“這是她留給我的,讓我等你來找我時交給你。”
很普通的銀制項鍊,因為時間的流逝,銀色的部分已經氧化發黑了。
項鍊墜着一個小圓球。
輕輕一按,圓球便打開了。
看到圓球裡的東西,唱鹿的呼吸都變沉重了。
半球裡内嵌着一張發黃的單人照。
是風鈴。
照片背景有飄落的白花。
一縷柔光落在她噙着笑意的妃色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