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盧斯感受到一隻溫暖的手掌，覆蓋在自己的耳朵之上。

那雙手幹燥、熾熱，在冰涼的土地和溫涼的他的肉/體上，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意。

他費力睜開眼睛，地面上黏膩冰涼的髒水貼着他的側臉。

绯盧斯面前有一雙灰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似乎在譴責自己為什麼能和他面對面。那個人的臉，同樣被一隻潔白光滑的手按成了扭曲的形狀。绯盧斯無意知道他是誰，他不好看。

激光彈和機械子彈的聲音被手掌的皮肉過濾，在绯盧斯的耳朵裡，變成了類似敲擊垃圾桶的溫和的聲音。

西格瑪星系的暴亂有很多次，绯盧斯也見過很多次，大多數目的就是搶奪地盤，至于是哪幾個幫派搶……

绯盧斯記不清了。

绯盧斯不知道把他和另外一個人按在地上的人，到底有什麼理由和動機。他有些煩躁不耐，也有一點飄飄然，已經忘了剛才被打的神志模糊時自己說的話做的事。

他手撐着地面想爬起來，可是壓着他的這個人力氣大的出奇，他隻能盡量向上看去，或許他現在的模樣很好笑，然後他就看到一個光潔的側臉。

她并沒有看着他，隻是維持着手臂的力量。眉毛烏黑，眼神淩厲，頭微微揚起，藍色的眸子盯着遠處的某地，以至于有點微微的下三白。她的上半身沒有任何的顫抖和晃動，顯然一隻手壓制一個人對她來說毫無壓力。

一秒鐘後，她微微轉過臉，露出來另外一隻紅色的眼瞳，向下瞥見了绯盧斯正在盯着她看的表情，表情驟然柔和。

她的背後就是燈帶，五顔六色的光在她的腦後，以至于讓她的面容有些許失真。

绯盧斯盯着她，模糊的隻有一個想法，如果是溫柔的神明的話，即使把他壓進髒水裡也是為了保護他麼？

——不，世界上是不可能出現神這種東西的。

“你清醒了？”她的聲音很悅耳。

小巴特啐了一口唾沫，“該死的，快松開手！紅房子裡有保護裝置。”

她的面容冷卻了下來。

“小巴特，我救了你，别不識好歹，要不要看看暴亂開始時從你背後射來的激光彈坑。”

她說話非常清楚，但是語速很快。

绯盧斯這才發現他們在紅房子後面的垃圾桶巷，三個人撲倒以後上半身在巷子裡，下半身在巷子外，好在這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完全掩蓋住了他們的身形，再加上好多店鋪已經關門熄燈，所以這個角落一片昏暗。

不過地面上的泔水也是最多的。

小巴特簡直不敢信，在星艦上、在黑場裡那麼乖順的表妹突然變得如此強硬強大，在原地企圖再度反抗，他不信自己一個穩定期的A比分化期的弱。

唐恩另外一隻手已經松開了绯盧斯，并輕提了一下他的後衣領示意他起來。

但是她抓着小巴特的手，直接把他從地面上拎了起來。

高度不高，但是能恰好打亂小巴特的身體平衡，也恰好能把他塞進斜口敞開的大垃圾桶裡。她和绯盧斯則是藏在了垃圾桶和牆的夾角處。

一隊稀稀拉拉，但是人員精神過于亢奮的武裝人員從巷子口路過，随意地踹倒路邊的基礎設施，然後砸爛了一家食品店的防護門，進去大搶特搶。

小巴特爬在垃圾裡安靜如雞。

绯盧斯就坐在她的身邊，閉口不言。

唐恩壓低聲音問：“還能站起來活動嗎？”

绯盧斯沒有說話，他的身體很痛，有點惡心想吐，但那一陣眩暈過後，他覺得自己沒有問題。

唐恩看着他警惕的神色，說：“如果不方便說話，我的問題你想答‘是’就點頭，‘否’就搖頭。”

绯盧斯盯着她，輕微地點了下頭。

她笑了一下，似乎是在為他沒事而欣喜。

搶劫的人搶走了食品店裡他們想要的東西以後，就去了下一家店鋪，那裡并不能直接看到這裡，零零星星有人趁機再次走進洞門大開的食品店，不過幾乎沒有攜帶武器、不成氣候。

唐恩站起來，小巴特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額前的發型全部泡湯，貼在他那都是污水的臉上。

小巴特吃了幾口新鮮的垃圾，眼神倒是清澈起來了，他瞟了幾眼唐恩，眼睛裡都是探究。

“現在發生了暴亂，能帶我們去安全的地方嗎？嗯，不過這裡應該算比較安全的地方吧。”

有了上一次的良好溝通經驗，绯盧斯慢慢地點了點頭。

這裡是流浪漢流浪兒的最好的食物來源地，但是暴亂期間紅房子不會迎客，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食物，自然也不會有太多人過來，更何況這裡确實因為食物富集很髒。

唐恩看向小巴特，小巴特明明比她高了一個頭，但是莫名氣勢矮了一個頭下去。

“我不可能在這裡藏着的。”

小巴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