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當空之時,宋知韻已然在溪間奮鬥得大汗淋漓,卻一無所獲,小魚小蝦自在水裡飄蕩,不時遊過腳背,怎奈功夫不到,隻能幹着急。
霍铮早把火堆架了起來,火焰正盛,蹦出點點火星。
“過來暖暖身子吧。”她空空如也的戰績太過矚目,不得不叫人發笑,他搖搖頭,忍笑道。
她十分沒面子,又不是個輕易服輸的性格,眉毛一橫,嘴巴一抿,拒絕:“今兒非得抓一條不可。”
——大有與魚蝦争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她的“豪氣沖天”,在飛雲樓時,霍铮便見識過。
明明是個三杯就倒的,還硬要和他拼酒,他素有千杯不醉的名頭,結果顯而易見,好在她酒品不錯,隻管呼呼大睡,任人扛起來賣了也渾然不覺。
他走近溪邊,目光鎖定那道挽袖子、卷褲腿,準備大幹一場的身影,長臂一伸,直接把人撈入懷間,沉沉道:“我來吧。夫人且安坐火前,驅驅寒。”
言盡,三兩步返回。
雲舒雙手提着鞋子,偷偷看眼色。
果不其然,霍铮再一次代勞,半蹲下來,為宋知韻擦腳穿鞋。
孟康瞠目結舌,微微側身,向雲舒表達震驚。
雲舒分開手指,比了個“二”,以口型回應:第二次了。
孟康淩風錯愕不已,倘或傳出去,将軍的威名何在,上朝時不得叫那些文武大臣笑掉大牙……
當事人霍铮全程面不改色,忙完以後,拔下随身攜帶的短刀,褪下鞋履,一徑漫入溪水中。
鷹一般銳利的眸子掠過水面,于某處定格。短刃脫手,紮入水下。轉眼,一條肥碩的魚卷動着水花顯現,稍稍扭動兩下,不再動彈。
從始至終不過彈指一揮間。
宋知韻蹭蹭鼻尖,又捋捋鬓發,不自在道:“不過走運罷了。”
音量很小,但霍铮耳力極佳,聽得一字不落。
他含笑不語,揮動刀柄繼續在水裡下功夫,孟康則殷切在旁處理接連不斷收獲的河鮮。
不出一盞茶,籮筐裡的空間滿了大半,宋知韻朗聲道:“夠了夠了,再多吃不下了。”
孟康嘿嘿笑道:“多虧夫人在,屬下也跟着沾光。”
雲舒肚子裡的饞蟲被這目不暇接的鮮味勾了出來,幫着孟康拍馬屁:“就是就是,現捕的肯定香!”
宋知韻暗暗歎氣,這死丫頭,一見了好吃的,便把她抛到九霄之外了。
霍铮偃旗息鼓,不請自來,油然到她身邊坐着,接過孟康那兒遞來的肥魚,穿上樹枝,放在火上烤起來。
鬥智鬥勇多時,腹裡的食物消化得所剩無幾,宋知韻有樣學樣,拿木棍在魚肚子上搗鼓着,因從未沾手過這等粗活,受上一滑,削尖的棍子直戳中食指指腹,血珠子頓時破皮而出。
區區皮外傷,她完全不在意,打算随便擦一擦接着上手之際,身側極快地探來一隻手,随即,傷處被輕輕托至明處。
“孟康,藥。”那手的主人即是霍铮。
孟康趕忙把金瘡藥奉上。
“一點不疼,不用興師動衆的。”宋知韻邊活動手腕,邊沒心沒肺道。
她的反抗于霍铮,跟撓癢癢别無二緻。
他固執己見,極盡輕柔、細緻地處理妥當,才出言:“不可大意,明白了嗎?”
火光随風躍動着,打在他的面部,忽明忽暗,而他眼中釋放的光芒,熠熠生輝,仿佛有把一切攝入的魔力。
宋知韻恍恍惚惚,胡亂應聲:“記下了。”
霍铮十分受用,揉一揉她的頭頂,眉眼略彎。
腦頂酥酥麻麻,四肢僵硬無比,她撲閃着眼睛,心魂蕩漾。
篝火輝煌,照得圍坐各人暖洋洋的。
未幾,香氣四溢,撲入鼻腔。
“給我的?”就視野内多出來的烤魚,宋知韻提出疑問。
霍铮不置可否,隻道:“嘗嘗看。”
餓得緊,便收起客套,接于掌心,啃了一口。
鮮而不腥,外焦裡嫩,香味自舌尖綻開,不覺口齒噙香。
“将軍的手藝很是不錯嘛。”宋知韻由衷誇贊,向他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