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這反應不對勁吧?
我坐起身來觀察陸小鳳的表情。他本來後靠椅背閉着眼睛,此時聽到我的動作聲,無奈地睜眼看了我一眼。我眼尖地感覺到他的目光裡有點糾結之色。
難道陸小鳳真的猜錯了一次?
我不解地問:“他既然跑了,那不就是做賊心虛,恰恰證明了是他做的嗎?”
“我覺得這件事其中有我不清楚的内情。”陸小鳳上身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像是沒有骨頭一樣。
“什麼内情?”
“我不知道。”陸小鳳聳了下肩膀,又回到了那種無奈的模樣。
“……”我無語,“那你找我是為了什麼?先說好,你都找不出來鐵傳甲,我就更找不到了,我對中原并不太熟悉。”
“我不需要你幫我找鐵傳甲,我要你幫我查一件事:當初經常在東平府劫道的人究竟和京東西路的綠林有沒有關系?”陸小鳳轉頭看向我。
“六分半堂執掌大半個綠林,這種消息應該查得到吧?”
綠林?劫道?還要是六分半堂的消息?!!
你當我是許願池裡的錦鯉有求必應?
我面無表情看着随地大小願的陸小鳳,翻了個白眼:“我爹是出家了,不是死了。我還沒繼承六分半堂呢,您另請高明行嗎?”
“不過你要說京東西路……那邊不是山東地盤?要不我幫你問問孫二,讓他查查?”當然了,作為朋友我也不能太無情。正好孫二天天蹲我家裡什麼事不幹,不如拿出來用用。
孫蘭醉在的孫家畢竟是武林十三家之一,在那邊算是妥妥的地頭蛇了。
“就他了。”陸小鳳立即點頭。
我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陸小鳳答應得太痛快,讓我懷疑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想讓我去問孫蘭醉。
花滿樓本來是很安靜在樓下侍弄他的寶貝花草的,此時卻突然出聲了:“你和孫蘭醉……”
他是在和我說話。
他知道我和孫蘭醉過往的,我們認識得很早。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痛快地給了他一個一如既往地答案:“就是朋友,沒有别的了。”
我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像死了一樣。
陸小鳳坐了起來,有點擔憂,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一樣看着我。
“反正我和孫二是不可能的。”我展示給陸小鳳看的表情近乎冷漠:“從我廢了孫家的‘裹詩布’起,我早知道了。”
“有時候門戶之見沒那麼重要的。”陸小鳳有點想勸我。
我直接沖他翻了個白眼。
我可不想跟孫二上演孫密歐與雷麗葉——
他是神槍會孫家的分支,我是江南霹靂堂的繼承人。
身份如若天塹。
神槍會孫家,一個試圖染指中原江南的世家。和雷門一樣,分為主支和分支。
主支整日裡以破解雷門火器為夢想,做出來的“裹詩布”曾經專克雷家堡火|藥。
分支則外出發展,為發展勢力尋找機會。
神槍會孫家曾經是江南霹靂堂的大敵,所有姓雷的人聽到姓孫的人都要警惕起來。
直到江南霹靂堂出現了我。
神槍會的主支最後是廢在了我的手上:
我橫空出世,改進了雷門所有的火器,孫家曾經幾十年的研究成果,朝夕之間毀于一旦。而那個時候,我甚至還不是江南霹靂堂的成員——我那時候屬于移花宮,是移花宮弟子,火器隻是我的玩票而已。
孫家的主支受不了這個打擊,廢的廢,毀得毀,不過幾年,作鳥獸群散。
孫家的分支雖然直面我不經意間帶來的沖擊,但也收到了極大影響。
孫家和雷家隻要沒瘋,肯定要拆了我倆。
“我看孫二不像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啊。”陸小鳳搖頭歎氣,警示我。
我卻朝他擺了擺手,說了件少有人知的事:“得了吧,你不知道,從那年起,孫二再沒去過江西……”
十年前。
我正式離開移花宮,封刀挂劍成了江南霹靂堂繼承人的時候,孫二來找過我。
那年江西罕見的下了三天的雪。
孫二在雷家門前等了三天三夜。
那時族長還是雷門代掌門,他親自問我要不要出去見孫二,我娘當時就站在一旁,瘦的見了骨,偏偏眼睛亮的吓人。
我搖了搖頭說不見。
族長很欣慰。作為獎勵,當時雷家最年輕一輩最出色的男孩子雷鸩作為獎勵留給了我。
雷鸩被逼着跪在祠堂裡發下重誓,明言此生非我不娶,無論我是否會嫁人。
雷鸩那天的臉色一點都不似平時的蒼白,反而殷紅若血,和祠堂的大門一個顔色。
族長雷滿堂眼底盡是滿意之色,還對他一向視而不見的我娘點了點頭。
我再見到孫二已經是我徹底封刀挂劍,坐穩江南霹靂堂繼承人之位後了。
那時候孫家主支沒落得出奇,若不是分支中出了孫白發這樣的奇才,恐怕孫家要被逐出武林十三家之列。
孫二也不複當年的輕衣快馬般纨绔,作為孫家分支竟然在江湖上闖蕩出了孫氏“雙蘭”之一的稱号。
我和孫蘭醉再逢時是巧遇,他笑得一如既往的開朗。後來,他也總是來找我,明裡的,暗裡的,像之前我們沒經過任何事一樣。
隻是他再也不去江西了,隻會來杭州,阿純這裡。哪怕阿純很不待見他,他依舊來,直到等到我為止。
“你們……唉。”樓下花滿樓輕輕一歎。
“我早就沒事了,别擔心,”我順便向樓下探出腦袋恬不知恥:“對了,我要那個寒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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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百花樓抱着花滿樓送我的寒蘭離開的時候,我的心底卻并不像臉上的表情一樣平靜。
孫蘭醉這家夥怎麼說也算得上我的初戀,提到他偶爾讓我心情低落一下還是不難的。
那個時候,我在外闖蕩江湖認識了孫二。他是孫家分支,我是移花宮弟子,少年少女,意氣相逢,走馬江湖,本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隻是兩個人不巧,更适合相忘于江湖。
寒蘭香氣隐隐的,很好聞。
我輕輕嗅了一下,心想:如果它花開的時候,孫蘭醉還沒有走,那我就趕他走吧。
沒有誰是一定要去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