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店的紅油鍋底在銅鍋裡緩緩沸騰，氤氲的熱氣模糊了季睿丹的視線。她握着竹筷在菌湯格裡攪動，看着漂浮的枸杞在乳白色湯底裡沉沉浮浮。隔壁桌飄來嗆人的麻辣香氣，她卻隻能聞着眼前這鍋被特意叮囑"微辣"的湯底——錢度安連花椒粒都讓服務員撈走了大半。

"蝦滑要老了。"錢度安夾起顫巍巍的蝦球放進她碗裡，脖頸處三道淡粉色抓痕在蒸氣裡若隐若現。

季睿丹的筷子尖戳破蝦球，汁水滲進蘸料碟。那是她昨晚醉酒時留下的罪證，此刻在暖黃射燈下格外刺目。她忽然想起蘇穆佳今早發的消息："戰況激烈啊季老師"，耳尖瞬間燒起來。

"對不起......"她垂着頭，聲音細若蚊蠅。

錢度安正在涮毛肚的手頓了頓，七上八下的動作停在第五下："道什麼歉？"

"這個。"她指了指他領口，"還有昨晚......"

話沒說完就被漏勺扣在碗裡的響動打斷。錢度安将燙得剛好的毛肚堆成小山，深黑的眸子浸着笑："我倒覺得這像勳章。"他指尖摩挲過抓痕。

季睿丹險些被嗆到，抓起酸梅湯猛灌兩口。玻璃杯外壁凝着水珠，倒映出她绯紅的臉。落地窗外飄起細雨，霓虹燈牌在雨幕裡暈染成朦胧光斑，像極了昨夜她醉眼裡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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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的暴雨砸在擋風玻璃上，雨刮器瘋狂擺動也掃不淨水幕。季睿丹盯着導航上跳動的紅點，副駕駛的馮為贻第三次欲言又止。

"丹丹，年三十那天......"

"複查完您想吃什麼？我帶您去。"她打斷舅舅的話，指尖用力到方向盤皮革發出輕響。後視鏡裡映出她緊繃的下颌線，睫毛在眼下投出陰翳，"馬上就要見醫生了，您還是少說話保存體力。"

診室走廊飄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季睿丹看着舅舅的背影消失在CT室，轉身時撞見藥房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白襯衫收進黑色鉛筆裙裡，高跟鞋在地磚上敲出冷硬的節奏。這身戰袍般的裝束，像是要預備着對付某個人。

"季小姐？"帶着消毒手套的手突然橫在眼前。

秦石夢的白大褂敞着，露出裡面綠色的手術服。胸牌"心内科秦石夢"幾個字泛着冷光，她指尖夾着病曆本，像捏着柄手術刀。

"真巧。"季睿丹微笑駐足，目光掃過對方刻意揚起的下巴，"秦醫生調來這裡了？"

"畢竟好醫生都該往高處走。"秦石夢向前半步，混着碘伏味撲面而來，季睿丹皺眉倒退幾步，"倒是你，難怪錢醫生神魂颠倒——"她的手指虛虛劃過季睿丹的臉，"小三都長這樣？"

季睿丹一把打掉秦石夢的手。

取藥窗口的電子屏突然報号，季睿丹瞥見舅舅的名字，轉身時高跟鞋在地面旋出半圓："我當是誰家的酸氣沖天，原來是秦醫生把整瓶醋潑身上了。"她抽出藥單遞給窗口，"畢竟搶别人男朋友這種事，您可是專業戶。"

秦石夢臉色驟變。蔣深辰劈腿的聊天記錄突然在腦中閃回——"她比你有趣多了"，那個晚上收到的短信至今還在黑名單裡躺着。

"你！"秦石夢的嘴微微抽搐。

"啊對了，"季睿丹接過藥袋嫣然一笑，"您今天這鼻子做得不錯，比上次那個見你的時候自然多了。"

藥房玻璃門哐當合攏，将尖利的"你給我站住"隔絕在内。季睿丹踩着水漬走向停車場，暴雨澆在傘面上發出密集鼓點。她摸出震動的手機，錢度安的消息跳出來："在忙，沒辦法來見你。暴雨路滑，接舅舅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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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為贻在後視鏡裡看着季睿丹。兩個人坐在車裡，都沒有說話。雨刷器規律擺動間，他看見季睿丹抿成直線的唇："丹丹，大年三十你怎麼突然走了......舅舅沒來得及……"

"前面修路。"季睿丹猛打方向盤，輪胎碾過水坑濺起三尺浪，"舅舅坐穩。"

車載廣播突然插播天氣預警，機械女聲填補了車廂的死寂。等紅燈時，馮為贻猶豫再三，又說：“我想和說……”

"到了。"季睿丹下車替馮為贻打開車門，雨水順着傘骨彙成溪流。馮為贻張張嘴，沒再說什麼。季睿丹目送馮為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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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拍打着落地窗，錢度安回家時看見季睿丹蜷在沙發角落。電視裡播放着外國電影。

"怎麼不開燈？"他脫掉浸透雨氣的外套。

季睿丹瞟了錢度安一眼，她關掉電視，拍拍自己的旁邊“來，你過來坐。”錢度安不明所以，他換下衣服，坐在她的旁邊。季睿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消毒水味混着淡香湧入鼻腔，兩人相視着，她用額頭重重碰上錢度安的額頭，悶聲問："秦石夢調來你們醫院了，你知道嗎？"

錢度安手指穿進她發間："急診和心内科隔了三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