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岚終于用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踏入了紅閣。
彼時,沈徊玉正躺在床上。
他面容憔悴,聽到腳步聲連眼皮都沒擡,隻是攥緊了被褥。
雁岚将烏鴉放進籠子,解開袖帶跪上了床,抿唇掃了一圈,捏着他日漸消瘦的下巴。
“他們說你一次都沒哭過。”
沈徊玉眼皮不眨:“他們還不配。”
“那我呢?”
“你,也不配。”
雁岚握着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沈徊玉皺眉睜眼。
“瞪着我做什麼?想抽我?”雁岚惡狠狠地說,“那些來往的恩客,你最滿意哪個?”
沈徊玉耳中噪雜,回聲裡兵荒馬亂,他一句也沒聽清。
雁岚冰冷的外衣緊貼着他的肌膚,“他們什麼都沒有給你吧,不像我,我給了你這麼多,這麼多,我的半條命……”
——想殺人。
——為什麼要服禁藥……
——後悔,為什麼要服禁藥……
——如果不隻是上品境,沒有人可以打破那枚聖印。
——沒有人可以……
兵荒馬亂,亂七八糟,支離破碎。
雁岚一邊用難聽的話羞辱他,一邊在心裡混亂言語,沈徊玉聽得并不真切,但他能感覺到,她好像要瘋了。
“雁岚……”
啪——
她冷喝:“他們有沒有我用力?”
他仍舊聽不到雁岚的心聲,隻聽到一陣陣猶如戰場厮殺的混亂聲音。
她心裡一團亂麻。
聖印被毀了,他覺醒的讀心術沒有消失,但可能,也已經出現了問題。這幾日他隐約聽到的回聲,全是這樣兵荒馬亂的喧嚣。
她現在滿嘴胡話,心裡也如城牆崩塌,一片混亂。
沈徊玉盯着籠子裡的黑鴉,目光猶如鬼火。
然後他聽到,回聲裡終于平靜。
——對不起,少爺。
他猛地一怔,詫異間疑窦剛起,又被雁岚狠咬了一口,這一次手上留下齒印,浸血。
他紅了眼眶,盯着她。
雁岚握緊拳頭,又不太确定,猶豫着伸手,抹了一指他臉上的淚。
心跳,猛烈的一聲,清晰入耳。
随後,雁岚下了床。
沈徊玉伸手握住她的衣角。
雁岚一頓,随即惡劣開口:“沈少爺現在是離不開女人了?可惜了,你現在隻是……松手,玩物要有玩物的自覺。”
沈徊玉慢慢坐起身,深深看着她。他睫羽間還有一滴未落下的淚,随着幾次眨眼,從眼角滑過血痣,滾落到雁岚的衣角上。
“哭了。”他說,“這下滿意了?”
——啊!!!
雁岚面無表情,“嗯。”
她和衣起,欲走,終是不忍。趁黑鴉低頭捉弄羽毛時,一把将鳥籠打翻,然後箭步走近,抱着沈徊玉親了一口。
她的手蓋在沈徊玉唇上,親吻了手背。
轉身,幹脆利落,提起籠中昏昏沉沉的黑鴉,快步離去。
鳥籠裡的黑鴉在一陣颠簸中暈得更厲害,雁岚絲毫不顧其死活,飛似地沖進了三殿下的府邸複命。
三皇子正躺在院中逗鳥。
“雁大人還真有法子。”三皇子眯眼回憶自己聽到的聲音,不太相信,“你打了他?真下得去手。”
隻是可惜沈徊玉哭的時候沒有聲音,他又看不到那一幕。
但是想一想也覺得很……
他隻見過兩次沈徊玉流淚,是應該永生難忘的一幕,可現在他隻記得那時的感覺,想不起當時的畫面。
雁岚俯首說:“能為殿下分憂,是屬下的榮幸。”
“呵呵。”三皇子笑說,“狗腿子。”
他心情舒暢,起身伸了個懶腰,從下人手中取過一本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