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有段時間沒聽她撫琴了,它想聽琴的時候就會坐在琴台上,李慕婉瞧見它坐在那發呆,便從儲物袋拿出琴,對着山谷,碧水宗山門内,偶能傳入袅袅琴聲。
春去秋來,李慕婉在山谷度過了五十年。
五十年後,王林從雨之仙界返回朱雀星,此行在雨仙收獲不少。在那虎形山外的潭中,給李慕婉也采了不少仙草回去。
隻是在遙遠的楚國,其中一處山門,卻仍然沒有她的消息,王林從修魔海趕回雲天宗,又特意給李慕婉買了禮物,他花費幾日時間,先後買了八張六品丹方。
手裡拿着這些丹方,他雖心有期盼,卻又害怕。上回她不告而别,此次回去雲天宗,她還會在那嗎?
王林沒有把握,帶了幾分期待,雲天宗這些年來也一直暗中尋找宗主的蹤迹,雲天宗上下弟子的魂血,可都還捏在失蹤的李慕婉手裡。
南苑這些年除了周林偶爾打掃,再無人來過,王林望着熟悉的院内布景,還有閣樓内室,一切如舊。
唯一不同,便是無她。
周林望着修為更進一步的王林,不禁感歎其修為提升之快,卻又難以言喻。
“始祖這些年都在派人外出尋師尊消息,皆無所獲。”
王林指尖擦過昔日琴台,琴台上落了一層薄灰,他似在撫一寸她的身影。
“這麼多年了。”王林視線虛焦,把這些年在雨之仙界的思念彙成旁人看不見的濕霧,“因何要躲我這麼久?”
“婉兒,你當真如此狠心,打算一輩子不再相見麼?”
王林猶記得,上一回離開趙國前夕,李慕婉抱着自己,說要在這等他回來,多久都等。
是以,他殺盡世仇後可以肆無忌憚地去化凡提升修為,準備好一切方計劃回雲天宗與她重聚。
原以為她會一直在,那晚溫情過後,卻再無她音信。
在雨仙這些年來,他在生死逃亡與殺人奪寶間,想了無數回,即便她醉後的話是真的,他都可以不在意,隻要她回來,見着她便好。
王林在雲天宗閉關調息數日,眼下的他該是要尋回李慕婉。
待恢複後,王林沒有久留,踏上尋找李慕婉的險途,他橫穿修魔海,尋了無數的上古傳送陣。
走過朱雀星萬裡,尋了數千個國家,曆經幾十年,仍然杳無音信。
王林陷入絕望,那些日積月累的思念,最終積成戾氣,愛恨交織中讓他變得越發狂躁。
在天樞國一處城池内,王林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一身白袍随風而動,額前銀發輕浮,此處坊市與先前同李慕婉一道外出換購琴的景緻頗為相似。
舊事憶起,情上心頭,王林選了一處茶攤坐下,耳邊傳入幾位歇腳修士的談話。
“近日碧水宗廣邀天樞國各門派修士前往聽道,道友們可有收到宗門的邀貼?”
“收到了,這碧水宗的客卿長老,聽聞是個六品煉丹師,所講之道主為丹道,且名額有限,宗門内還要選拔符合資格才能前往碧水宗聽學,我們可是突破重重考核,才勉強得到一張珍貴的邀帖。”
“聽聞這客卿長老,容貌驚絕,丹道精進,奈何隻是個結丹期。”
“這還不是最驚人的,若說驚人,她身邊無時無刻跟着一個妖獸,模樣怪異,但凡想要親近這客卿長老的,都被它吓回去了。”
王林聽聞幾人描述,遙想口中之人,有了幻影,沉思後上前攀談,拱手道:“敢問幾位道友,口中這位客卿長老如何稱呼?”
幾位談話的修士被王林詢問打斷,因着他隐藏了修為,可一身氣質仍然招搖,免不了被人打量一番。
“無人知曉那位結丹期長老的名字,碧水宗的弟子也隻是尊稱一聲客卿長老。”
王林壓抑着急切,“那可知她從何而來?”
“怎麼?道友也對煉丹之術感興趣?”
王林默認。
“要能拿到宗門的邀貼方能進碧水宗一聽那位長老的丹道授課,若你隻是一介散修,恐怕此生無望了。”隻聞那人言語惋惜,搖頭噤聲。
“為何?”
“聽聞碧水宗少主有意與那位客卿長老聯姻。”
倏然間,王林掌心握拳,身邊靈力波動,泛起一股無人察覺的殺意。不知為何,從幾人口中聽聞描述,便心有感知那人就是心中所想。
王林試探道:“你們方才說,那位客卿長老獨來獨往慣了,碧水宗要與之聯姻,目的怕是想将她永久留在宗門,她願意?”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碧水宗弟子說,那長老待少主不錯,碧水宗少主年紀輕輕,樣貌生得不凡,又懂得逗趣。客卿長老也幾百歲了,身邊就一個妖獸陪了百年,到底是孤獨難耐,若能得一年輕夫君相伴身側,何不是一等趣事?”其中一位修士大笑。
時隔百年,命運相似,若真是她,王林唇角泛起苦笑。
“婉兒,你可是忘記了,你的夫君,是我王林。”他眸中露出兇光。
“諸位道友可是前往碧水宗聽客卿長老講道?”
幾位修士昂首,一副得意之色,手中的玉簡便是碧水宗邀帖,“正是。”
王林斂眸,狹長的眸底一道紅光閃過,附在幾人身上。
“多謝諸位解惑,告辭。”
幾人離開了坊市,還在為能見到這位傳言中的六品煉丹師而興奮不已,禦劍中笑聲不斷蕩在空中,殊不知身後一束冷光出了坊市便一直盯着幾人。
三日之後,碧水宗一處閑靜院落,李慕婉坐在高台閉目等待學子入座,而在人群中,無數雙眸子在打量高台上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暗中一雙深眸,穿過人群,落在高台上打坐的李慕婉,在看見熟悉的面容和身影之後,他整個人變得異常躁動,把這些年來尋找的苦楚化作戾氣,捏碎了。
是她!
“婉兒,果然是你。”
李慕婉掀開眼簾,舉目望去,衆多修士雲集,而她卻一副淡漠從容的氣勢,隻是在這人群裡,似乎有一道異樣的靈力波動,旁的修士無法感知,唯獨她心中隐約不安,卻說不上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隻是一瞬,她便抹去了雜念,許是近日身體又開始衰落,才導緻她心神不甯,待她講完這場丹道授課,勢必要再去溫池療養,閉關幾日。
正合眼的人,被一道少年之音打斷,此人眉清目秀,正值弱冠之年,少年英氣,朗月舒懷。在李慕婉眼中,不過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孩子罷了。
此人正是碧落宗少主唐衡。
“姐姐,”唐衡帶着笑容,朝李慕婉身側的墊子落座,“您上次教的無極丹,弟子回去按照丹方煉制,已然成功,今日姐姐要講的是什麼丹藥?”
“你有煉丹天賦,往後多精進研究,必能大成。”李慕婉神色溫柔。
“長老,長老,弟子也煉成了……”
接連幾名弟子蜂擁而上,把李慕婉身影圍在看不見的地方,正當王林想要以神識彈開衆人時,小靈從桃枝上出現,龇着牙吓退衆人。
唐衡已然見怪不怪,旁人退了幾丈遠,唯獨他敢與小靈大眼瞪小眼。
那是摸清了小靈的性子,沒有李慕婉命令,它不會殺人更不會傷人,李慕婉教授時演示煉制的丹藥,随手便丢給它了,區區一個妖獸待遇,以靈丹為零嘴,簡直羨煞旁人。
“小靈,你又出來吓人。”唐衡手指戳了戳他翅膀,小靈不願意他人觸碰自己,轉了一圈立在李慕婉身後,翅膀抖動兩下,示意唐衡退後。
唐衡無奈,隻能退開幾步。
日落時分,李慕婉丹道授課結束,弟子們紛紛留下請教李慕婉煉丹所遇問題,無不一一解惑。
坐席間,唯有一人,巋然不動,隻是目光從未移開。
待弟子們解惑得差不多,三三兩兩離去時,那搶了宗門弟子玉簡身份的王林,隐藏了聲音樣貌。
“敢問長老,若丹爐破碎,該如何解?”
于煉丹術而言,控制地火強度是最基礎的的,這些修士都是宗門精挑細選出來前往碧水宗研習丹術的,聞言此等低級問題更是掩不住笑意,嘲笑聲繞過枝杈。
李慕婉未見其人,卻仍耐心解釋:“丹爐破碎,定是你體内靈力攀升太快,無法掌握地火強度,隻要控制地火強度……”
話到一半,她怎覺着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她視線尋着聲音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