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看出皇後的情緒波動,就是那隻攥着佛珠的手,那微微的顫動還是出賣了她的不甘,她以為自己的心多年來早已波瀾不驚,再确定了一些實情後,還是止不住戰栗一下。
哪個女人願意忍受深宮冷寂呢?哪個女人不想被皇上捧在手心裡寵愛呵護呢?
皇上對她寵如掌上明珠,無論是衣着、飲食還是居住,都是精心安排。這個皇宮向來如此,全憑皇上的喜愛,不論誰得了恩寵,那潑天富貴的好日子都是享受不完。
想想也不知自己當初都幹什麼去了,整日裡瞎忙全都沒有忙到正點上,竟然忽略了皇上身邊還有這麼一個人。
皇上也真是奇怪,從來不肯受制止于人,怎麼遇到了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顆心竟被她一個人拴得死死地。
雖然白初念萬事與他相違逆,但她還是看得出來,皇上對她,那是氣在臉上、疼在心裡。如果他們二人早些年就這麼柔情蜜意,估計皇上會是一個胸無大志,隻願沉淪于溫柔鄉的一介凡夫俗子。
或許,他們會一起遠離這些凡塵俗事,寄情山水,自在逍遙。或許,他們會做一對平凡普通的夫妻,過上平常百姓人家的生活。
清楚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皇後神态中飽含了無限的凄涼、傷感與無奈的情緒。
如果白初念安于現狀,對她來說沒什麼,如果哪一天她威脅到了她的切身利益,她一定會以牙還牙,還以顔色,堅決捍衛她理所應當擁有的一切。
雖然認清了她才是自己眼前所面臨的最大勁敵,可卻不能急着動她,這讓她心中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既難受又憋悶。
她有着皇後的身份,無論在皇上還是各個妃子面前需要保持端莊和克制,即使内心再是痛苦,也不能表現出妒恨或怨憤。
突然,她歎息一聲,轉眼看向窗外的落梅,幾十年匆匆而去,她早已不再年輕,也不再有沖動嫉妒。
她從來都是實大體、顧大局,賢淑、和善、忍讓、寬容、從來不會讓皇上因為女人而心生煩憂。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确保後位的穩固和那來之不易的權力。
這一生,除了拼命要保住的皇權富貴,其他可以說一無所有。
以後,她也必定是将自己的心冷了又冷,走上謀奪權勢的那一條路,才能走的更加長遠。
想到這裡,她嘴角揚了一下,看不出喜怒。
綠竹依舊疑惑,秀眉微蹙,定然望着她的雙眸,“娘娘要不要主動與皇上提議讓白初念入住後宮,這樣才能彰顯您的大度從容。”
她這麼替白初念出頭争臉,并不是對她有多麼的關心,而是為了保住皇後的娴熟得體的一面。
“本宮不急,你急什麼?”皇後嘴角噙着些笑意,卻是令人膽寒的冷笑,她極為複雜的盯着綠竹,“她是什麼性子,你看不出來嗎?你以為本宮想看到她因為獨寵而繼續無視本宮?”
綠竹緊張害怕得身體不住的顫抖,急忙認錯,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說錯話了。”
皇後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有些可笑,“她對皇上而言是寶,可對本宮不是。”
綠竹幾次張嘴又閉上,忽然感覺到自己貌似觸到了什麼不能碰觸的東西,心生惶恐着。皇後是謹慎的,哪裡用得着一個奴才指手畫腳。
“本宮一日為後,就一日為主,敢招惹本宮看她有幾條命。”皇後一臉嘲諷的笑容,心中似乎有許多躊躇與不滿,“皇上讓她做了貴妃又如何,見到本宮也得行宮中禮數規矩。本宮就不信,皇上會讓她與本宮平起平坐。”
“娘娘說得是。隻要白初念與葉小主得不到高位分,誰都不足為慮。”綠竹想了想又乍着膽子說道:“皇上正值壯年,子嗣不旺,滅不了其她娘娘心中的萬千念頭。”
“這紫禁城裡,誰不是背負着家族興衰使命入宮伺候皇上的。”皇後轉着珠子的手頓了頓,旋即将那佛珠放在一邊,神情安然了幾分,嘴裡卻帶着冷笑,“皇上的榮寵才是她們的終極目标,要是能懷上皇嗣,無論是母家還是自己都會有享受不完的榮耀。”
綠竹一看到這冷冰冰的眼眸,心裡都發怵,隻跟着默默點頭。
皇後瞬間又恢複了冷靜,眼神垂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嘴角浮出一抹苦澀,一入宮門深似海,她能做的隻有為自己繼續籌謀下去。帝王家看似瓊枝玉葉想盡富貴榮華,實則日日如履薄冰。
皇上本就是涼薄之人,給她後位已經是顧着年少的情分。她要做的就是遵守皇後的本分,打理好後宮,不去明着惹怒他就好。
片刻後,睜開眼睑,冷聲道:“本宮今日的話,你仔細想想。”
綠竹點頭道:“是。”
皇後端起小幾上茶盞抿了一口,臉色漸漸轉晴,她是極少在心腹奴才面前露出不悅冷然的神色,今日這樣着實不多見。
“都給本宮滾開,再敢攔着路,本宮現在就砍了你們。”
靜谧的大殿突然傳來一陣如刀割般尖銳怒罵聲,細聽是從院外牆角處傳進來的。
“本宮是得了太後旨意來見皇後娘娘,你們這些卑賤的奴才敢擋道,到底有幾條賤命夠本宮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