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流淚的眼神委屈可憐,雍正隻是冷冷移目,沒有隻言片語。
她像失去了魂魄一般,無聲的哭泣,眼前人并非是她先前所認識的那個給過她溫柔的男人。
他狠決冷情,從不會給失去興趣的人留下後路,她看到真實的他,也親眼目睹了他的冷酷善變。
她應該死心才是,可是愛情總是百般的折磨人。她氣他,恨他,怨他,卻依然不肯放手讓他離去,依然想要每天都能見到他,想要每天都能陪着他。
而他卻要急着斷開與她這十幾年來的羁絆,從此要和她做個陌路人。這無非是了斷他們之間的塵緣,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再不相幹。
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他,她哭得更是傷心,她真的好怕被他丢棄。那被人厭惡,被人踐踏的滋味,她都已經嘗遍了。
“葉小主這又是何苦呢?”蘇培盛看她的眼裡是一派悲憫,“您與皇上好聚好散不行嗎?”
葉欣轉頭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燭火,淚眼模糊。難道今夜,是他與她之間的情緣孽債徹底清算的時候?連同所有的美好記憶一并清除殆盡,不留一絲痕迹?
蘇培盛聽見她的嗚咽聲,輕聲說道:“從你與皇上相識那天開始,您就要學會放手。”語氣充滿了無奈,“您就讓皇上走吧。”
葉欣聽後,心底泛過一陣酸楚,竟然真的松了手,緩緩地坐在榻上,臉色憔悴,雙眼紅腫,淚水又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氲濕了被褥,一片冰涼。
可再怎麼涼也比不上她的心,仿佛墜入冰窖。他的心已經走了,她強求不得。
這是天意如此,他們了無緣分。
“朕隻能負了你。”良久,雍正沉聲說着,眉目深沉而決然。他必須要硬下心腸,這種似了非斷的狀态不能繼續橫亘在兩個人之間,他們也不會藕斷絲連。
葉欣委屈的看着他背影遠去,心下一片死寂,一顆心如死灰一般。往後,隻有她一個人留在這苦度餘年,終老一生。
忽然間明白,他早就變了,在很多年前心就變了。頓時,心口有如被刀子般生生淩遲,她又哭了,直到眼淚流不出來了,昏厥過去了才止住。
奴才們的尖叫聲傳了很遠,蘇培盛明顯感覺到雍正腳步頓了頓,不出所料,很快,又反身折了回去。
殿中安靜,雍正坐在床前,見葉欣昏沉沉的睡着,面色安逸,再無不适,便想要起身,可剛有動靜,床上的人就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又是淚流不止。
蘇培盛無奈輕歎一聲,這個主子既是溫順賢淑,又有才學美貌,這樣的女人很容易把握住男人的心,隻是她從未深入了解皇上的為人禀性,她不知道皇上最不喜歡的就是強人所難。
“不要抛棄我,不要走……”葉欣緊緊的抓住他不放,無意識的哀求着。
最終,他還是放開了她,走出房門,想到十三爺昨天說的話,“她留着隻有痛苦,皇兄就放了她吧,讓她離開這座她不喜歡的皇城。”
他不知這話是有預謀的,還是由衷真切毫不猶豫出來的,想了許久仍不得其解。
拉錫跟在最後面,回頭斜眼看了一眼那虛掩的門,刹那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覺得裡面的人就此去了,或許對皇上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雖不懂世人眼中的情情愛愛,可也知道,如此互相牽絆,不如緣散而去。
在看到皇上走的這條小道并不是回養心殿,而是乾清宮方向,心下一顫,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出口。
月夜微涼,冷風不止,拂過樹梢帶來沙沙的細微聲響。
離開關雎樓,雍正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感情,即便坐擁後宮三千又如何?他的心裡還是時常空虛的。
那些風華絕代的女人要的隻是這天下最尊貴的榮寵,為的是家族勢力,為的是一世榮華。
而他要的也不是她們,他想要的那個女人即便此生傾盡所有,他也要得到。
心思已動,從沒有哪一刻像此時一樣,急切地渴望見到她,哪怕隻是靜靜地在一邊望着。
夜色蔓延,他踏着沉沉月色進了一個淡雅甯靜的小院。
一旁立着的幾個宮人齊齊下跪請安,“皇上萬安!”
院子裡,濃郁的酒香足以把人熏醉。
雍正聞着酒香暗暗皺了皺眉,門簾飄落的瞬間,見那人端坐在軟榻上,有些單薄的身影現了出來,怔忡擺弄着手中杯盞,像是在等着什麼人。隻是那一身素白衣衫,倒像是一縷清冷的風,似乎染上了絲絲倦色。
推門而入,似滿帶風塵,蘇培盛替他脫去貂絨大氅,他在桌前坐了下來,那小桌上,幾個銀盤裡盛着不同的菜品,都是些清淡的素食。
白初念明明看到這道身影閃至眼前,頭也不想擡,依舊盯着手裡的酒杯,“你是來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