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寸步不讓。”雍正面上浮起一個蒼涼而了然的笑,含着隐隐怒氣,“你要與朕犟到什麼時候?”
她嘴角瞬時也微微含了笑意,那笑卻是最遠的隔膜與距離,“朝臣不服從你,你可以大殺四方,女人不順從,你也想殺之後快?”
他靜靜與她對視着,眼光帶着寒意,她強自鎮定地回視着,不知道再說些什麼,終于低下頭沉默了。
夜風凜冽,吹着那窗扇微微動搖。
兩人默了半晌,他轉開視線,靜了會兒,面色依然淡漠,“入宮以來,你對朕各種沖撞不守禮,朕都可以忍下,你還想朕怎麼對你?”
她聽着,心中隐隐抽痛,面上卻是靜靜回道:“如果我答應了你,難道男女之意也要嚴守君臣之禮,時時小心、步步謹慎?”
他神色淡然卻不再說話,雙手悠然負在背後,眼眸深深地盯着她。
白初念笑了笑,那笑容帶着幾分自嘲,幾分苦澀,“我對你來說,沒有多麼重要,哪一天你膩了,或是我行差踏錯,後果還是難料。是嗎?”
雍正側過了頭,目光投往無盡的夜色中,面色沉靜如水,“是你對朕沒有信任。”
白初念默默地站着,心中也是絲絲哀傷,仔細想想,的卻是這樣,她确實不信他說得每一句話,與他在一起,每次都是她逆着他,從來不肯順着他的心。
可也明白自己不可以心軟,絕對不可以對他心軟。這個男人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個滿腹權謀的皇帝,她不能對他妥協。
“皇上說得對,我對你從來沒有過信任。”她面色冷靜,淡然說道,“你癡念美色,現在雖還未到選秀之日,但你同樣可以有辦法充盈後宮,不僅僅多一個葉欣。”
一番話入耳,雍正回頭,眼中再無任何情緒,她的心忍不住重重地收縮了一下,很快轉開了眸子。
走到窗前,望着他送來的幾株白梅愣神,白梅是他喜歡的,他強迫她也跟着喜歡,強迫她走進他的生活,可這些都讓她厭煩。
庭院裡依舊是沉沉的寂靜,隐約隻瞧見禦前當值的侍衛一動不動伫立在廊下。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想做這籠中之鳥。”說出這些話,她的眼裡隻有淡淡的冷凝。
他冷漠的掃過她固執的身影,瞬間的沉默後又無奈地收回目光。她想做那空中翺翔的鳥兒,而不是被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他要的不是強求而是她的死心塌地。可是他與她之間已經産生了一條裂痕,暫時沒有找到辦法彌補。
看着那看似柔弱實則強悍的女子,她兩眼直盯着窗外,晶瑩剔透的水眸閃着亮光,不知在想什麼,他沉沉道:“朕囚住了你的人,允禵是囚住了你的心?”
“我若說是呢。”白初念回頭看他,一臉冷漠絕情,“你要殺了他嗎?”
雍正握緊了背在身後的手,蹙眉閉上了眼睛,她可以接受允禵,可以不計前嫌與他坦誠相待,卻如此排斥與他接觸。
她對他的冷漠,已經很好的證明她對允禵的專情,這麼固執的留着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換來的隻有無盡的壓抑苦惱。
當兩人視線再次交織在一起,她荒的轉開了眼,“葉欣傷的那麼重,皇上不去守着她,陪着她,竟想着與我費盡口舌,你的良心過得去嗎?”她痛痛快快一通怒吼,卻沒發覺這話帶着濃厚的怨言,還有一股酸溜溜的勁。
看她一臉醋意,雍正神色一凝,定定的看着她,“這是你的真心話?”
“你想去哪,我都不會留你。”白初念沉着一張臉,見他緊盯着自己,又勾唇一笑,“你貪戀紅塵,癡迷女色,不就是想更多的女人向你求歡嗎?”
雍正聽她所言,隻覺得自己與她之間仿佛有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隔閡,她不會敞開心扉對他,隻會無止境的猜忌他,誤解他,就像曾經,他不斷誤解她一樣。
一絲苦笑浮于他那透徹的心頭,亦浮現出多少年前那相看兩厭的光陰。
作為一代帝王,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可他想要的人,怕是永遠也得不到了。
望了她片刻,終于喚了蘇培盛進來,聲調平靜如水,聽不出一絲漣漪,“讓人看着她,不準她再走出這個院子。”
白初念直直望着他,眼中似是無波無浪的平靜,而那最深處卻閃過轉瞬即逝的痛楚,“你總想着囚禁我,就不怕哪天我會自盡?”
“朕知道你不會。”雍正沒有再望她,隻淡然瞧着别處,聲音裡透着無可抑制的倦怠,“好好在這待着。”
她唇角微微上揚,竟似笑了起來,“那你就留一具死屍吧。”
雍正話還未說出口,便感到胸口跟刀絞一般劇痛,一股熱流從肺部往上湧了出來,來不及擡手,嘴中鮮血沾染上了衣襟,轉身掩去面部痛色,毫不猶豫的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