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對鏡而立,借着昏黃的燭火靜靜目睹着自己,面上因長期憂愁細紋橫生,一雙眼全是死寂絕望,分毫不見當年傾城美人的影子。
低着頭,長發從肩頭滑落,本來烏黑的長發中卻已經摻雜了些許白發,回過神來,近乎哽咽着說道:“我真的是老了。”
她比白初念小了好些歲,然而她容貌如初,她卻已似暮年滄桑,年輕時似水容顔早就不在,又怎麼去嫉妒她人?
皇上對白初念的關心不像假的,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因為愛她,可笑自己還一直對那份愛心存疑慮。
仔細想想,那日她什麼都沒有說過,是的,她什麼都沒說,就是從她嘴裡吐出來的隻言片語也是字字誅心。
“白初念得到了皇上的一片真心,隻要是她想要的,不管天涯海角,就是舍了命皇上都要捧着前來給她。”她含笑說出這些話,嘴角卻在微微顫抖,眼裡的熱淚強忍着,“皇上說喜歡她,他從來沒對我會說這樣的話,哪怕是騙我的,他都不曾說過。”
容香憐她心傷,不敢開口打攪她,隻是在一旁陪着她。
思緒總是不斷的回憶起多年前的許多事情,她自以為的深情曆曆在目,“曾經我讓皇上為了我遠離其她女人,那時在皇上看來,我的那些要求隻是我一個人說的癡話罷了。”一提起過往就難已控制的悲傷,她面色凄然道,“難道此生,鹣鲽情深、白首永偕終究是一種奢望?”
一旁的爐子發出了咕噜咕噜的聲音,裡面煮着的參茶開始冒出陣陣熱氣。
容香伸手提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說道:“小主喝些參茶,今晚睡得也踏實。”
葉欣雙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沉思了很久,才說道:“深愛之人隻能藏心底,久念之人隻能留夢裡。”這聲音裡帶着濃濃的落寞凄涼,“多情總被無情惱。”
寒風推開了半掩的窗子,直灌進殿内,她換了個地方,虛弱的靠在軟榻上,手心裡滿是虛汗,顫巍着閉上雙眼。
容香将一個暖手爐塞在她手中,溫暖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終于擡起頭來看着她,苦笑一聲,繼而又轉頭看去窗外樹影婆娑,斑駁的臉上泛着行行淚光,滾熱的淚珠下來,又被帕子抹去,待擦幹後,已經隐去了所有的情緒。
平靜的走到窗前,那寒涼的空氣中,令所有的思念都随着一聲聲輕輕的歎息化成了氤氲雲煙。
“小主。”容香微微不解地蹙上了眉頭,“已經入了三更,您什麼時候歇下?”
葉欣微仰着頭,似乎并未聽見她的話,隻陷入了自己沉思之中。
容香百般無奈,雖明白她心中有皇上,但是不明白她曆經數十年卻依舊放不下那些生命中的遺憾。
“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這樣的夜晚,我的心就有說不出來的痛。”葉欣喃喃自語,低垂下隐約濕潤的目光。
“小主想些開心事不好嗎?”容香滿臉愁容,“奴婢伺候您這麼久,還沒見過您笑的樣子。”
葉欣輕歎氣,轉而看去她那憂心重重的樣子,“那些開心快樂的事已經離我遠去了。”
容香抿了抿小嘴,嘟嚷道:“可是奴婢不想看到您每天以淚洗面。”
為了讓這位忠心耿耿的婢女放寬心,葉欣努力将一片淡然的笑容挂上了臉上,“今晚夜色很美,我不想睡,我們一塊出去散散心。”
容香怕她憂神傷身,應允着點點頭,上前扶過她的手臂。
此時,宵禁的時間已過,除了巡邏侍衛一隊隊地從眼前走過,再沒有其他人。
葉欣恍惚向前走着,沿着蜿蜒的廊亭另一頭走去,容香沉默不語地跟着。
夜裡靜的隻聽得到自己腳步聲在青石闆地面作響,往前走着,前方隐約傳來了男女交談的聲音,兩人心底一驚,警意頓生,同時停下步子。
葉欣謹慎小心地尋着人迹,聞得聲音是靠自己左側一處亭内傳來,她撫住胸口,輕輕撥開擋住眼前的樹枝,悄悄地探出了頭,看去了那小亭中的光景。
看清那一刹那,心中微微恐懼着,卻克制不住想走近一些,慢慢地摸着石頭輕輕往前移步,各種複雜情緒交錯在她面上,令她惶惶不安,心中頓時有了絲絲悔意。
容香看出她的猶豫,随她一起放慢了腳步,扯着她衣袖輕聲問道:“小主要不要把這事告訴皇上?”
深夜,四周的寂靜讓葉欣害怕起來,被這恐懼的心占了上風,她很後悔自己多事,随即輕喝道:“你先别說話。”
望着這周圍的景緻,又見那一人側坐在一旁的假石上,深情款款的凝着一個男人,二人眉眼中的情意蕩漾在夜色中,使她頭暈目眩。
隻見那個男人伸手撫摸着她的頭發,喃喃問道:“你甯願跟他那些女人争鬥,也不願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