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會對你做什麼。”雍正神色平靜地凝着她,“睡吧。”
白初念不敢與他目光對視,忙低垂了目光,翻過了身,他卻在她身邊躺下,從背後輕輕擁住了她。
因為害怕,她一直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感受着他結實的臂膀擁着自己,聽着他沉穩的呼吸聲,知道他沒有睡着,悄聲說道:“李衛走的那天,我想去送送他。”好久沒有聽到聲音,她回頭,一擡眸,撞進一雙深邃幽暗的眸子,眸中泛着淡淡的柔情,又輕輕問道,“你不同意?”
“待那天再說。”他平靜說着,聲音低沉,卻帶着難得的放松,說完閉上了眼睛。
白初念以為他有些不耐煩,并沒再追問,靜下心後,第一次感覺黑夜是如此漫長,心中更是煩悶得不想睡,直到困意襲來,才閉上眼睛睡去。
天色微微亮,她猛地睜開雙眼,雖然沒有急着回頭,卻可以感覺到身側的人已經醒了。
他手臂依然環住她的肩,将她擁在懷中,好像一松手,枕邊人就會不見了。
白初念又閉上眼睛,假裝還沒睡醒,大腦開始思考逃跑的計策,她不能讓他誤以為自己已經屈從了他。
她不會接受他,至少現在不會。
皇帝待人最是涼薄,他不會為任何女人停留自己的心,這些珠光寶翠虛假的榮寵她若是要了,往後人生隻剩灰暗凄冷。
身側有了輕微動靜,猜到是外面的奴才進來為他穿戴朝服,她等着他收拾妥帖,聽到腳步聲遠去,才睜開雙眼。
即将燃盡的燭光落在她悲戚的臉上,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
長春宮的寝殿,皇後坐在妝台前,聽着敬事房太監彙報雍正最近就寝情況,當聽到人昨夜歇在琉璃小築,她眉梢一挑,一股愁色爬上了臉龐。
“這一天還是來了,隻是本宮沒想到來的這麼突然。”這道聲音略帶幾分凄涼。
綠竹為她描眉畫眼,見她傷感的面容,停頓了片刻,收回了手,“宮中的女人不都有這一天嗎,娘娘有何難過的?”
“本宮不是難過,隻是本宮還在想着如何能幫着皇上穩住後宮。”皇後眉眼微垂,又輕歎一口氣,“本宮需要白初念,本宮不能沒有她,隻有她才能替本宮戰勝太後。”
“娘娘能這樣想就好。”綠竹用發油仔細的為她梳理着有些淩亂及腰長發,“顔嫔娘娘不得寵,後宮還是娘娘一個人說了算,太後娘娘就是計謀再多,也不敢急着冒頭。”
皇後從鏡中看了過去,見幾個侍女捧了首飾進來,綠竹一番挑挑揀揀後,拿過一對金鳳碧玉簪别在發髻上。
她擡手撫了撫鬓角,左右打量着自己,眼角一瞥,眸色巨變,烏發中一根白發泛着銀光刺激着她的雙目。
無論有多得寵的女人在瞬息萬變的後宮,終究會被新人代替,即使她青春永駐也救不了自己。
輕笑幾聲,用護甲把那根白發絲挑起,用力拔了下來,“本宮騙不了自己,這白發無不在提醒本宮已經老了。”語氣蓦然低沉下去,适才那娴靜的面容也黯淡了。
綠竹看她面目表情,心底也是哀歎一聲,在宮中不但皇帝怕老,宮中的娘娘也怕老。
皇後摸着頭上的烏發,滿面失落,“罷了,不說這個了,你現在就去關雎樓,讓那位别心存妄想了。”
“想必她現在更不好過。”綠竹一臉詭異笑道,“奴婢不僅會讓她收起争寵的心,還會讓整個後宮就此收手。”
皇後微微擡眸,想到雍正對葉欣漠然的态度,她怅然一笑,都說無情之人是冷漠之相,殊不知,這無情之人也有至情之舉。
她與皇上幾十年夫妻,卻始終猜不透他。
……
從昨夜到此刻,葉欣一直站在院中的一棵紅梅樹下,半仰着頭,目光呆呆的望着空中,像一個迷離的幽靈,漸漸溶于那一片落花紛紛。
冷冷的霧氣罩在身上,她不由得環抱住兩臂,打了個寒顫,雖是極力忍耐着,那一滴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順着臉頰滾到腮邊,最終滴落在冰涼的地上,瞬間凝結成冰。
想到那寂寥的影子,忍不住用手狠狠地抓緊胸口,那道身影在她心裡好像朦朦胧胧的,恍若罩了一層薄霧,很不真實。
垂目一瞬間,她又笑了笑,腕上的玉镯她撫摸了許多次,它靜靜地陪着她,在無數次的夢裡。
每當這個時侯,腦海中便會映出他當年的模樣來,他們曾經短暫擁有過一段甜蜜溫馨的感情。
那年,他看她的目光都是溫柔多情的,那年的她是在這樣的目光中慢慢沉淪,越陷越深,最終為他失了心動了情。
而她早已想不出來,當年他看着她的時侯,眼中有沒有一絲絲虛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