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在空中怒吼着,聲音有些凄厲,與雪地上的腳步聲混在一起攪的人心不安。
書房中的人微閉着眼,仿佛沒有聽到奴才的話一般。
門一推開,一股清新冷冽的風迎面吹來,身上一寒,下一刻睜開了眼睛。
“來日方長,鹿死誰手言之尚早。”一道清朗自信的聲音傳了進來。
八爺擡頭,見九爺陰鸷的眼眸裡隐匿着詭異的殺機,他微微蹙了眉,半靠在軟枕上,指了指靠近炕前一張凳子說道:“坐吧。”
九爺落座後,什麼都沒說,隻是淡定地喝着茶,心裡雖惱怒,此刻面上卻不顯。
台幾上點着的檀香煙霧缭繞,八爺坐在炕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先皇年幼登基對朝政所知不深,多虧跟前有輔政大臣。如今這局勢緊張,雍正以勝利者的姿态,總想着鏟除異黨,若沒有一個可靠的人做内應,你我未必能撐得下去。”他們鬥了幾十年,這場鬥争的結果顯而易見,他想逆風翻盤費時費力,不知哪一步在不經意間會被堵死,更怕雍正與他玩起帝王權術,“十四弟為大清四處征戰,我掌内務府數十年,在朝中積累了不少人脈,可是雍正太過謹慎,什麼危言聳聽的話都說不得。”
九爺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默默思量片刻,最後決定運籌一切實力與雍正死磕到底,他漫不經心道:“我隻知道女人會壞事,有顔嫔相助,我們反而放松了許多。”
八爺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從炕上起身,頻頻搖頭似極是無奈,“近日要多加小心,切不可沖動妄為,凡事多忍讓。”他瞥了他一眼,薄唇一挑,眸中複雜的情緒無聲地隐在暗處,“即使我們往後會越來越艱難,已經走到這一步,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他總覺得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去做,而他也會将那很多的事情做好,他一直都比别人聰明,比别人勤奮,比别人工于心計。
他有奪權之心,一心一意為國着想,幾乎将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到了朝務上,若他做了皇帝,也會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
九爺嘴角極力扯出一個笑容,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敷衍一句,他有恃無恐,斷定自己的行為不會惹來天子之怒。
皇族多詭詐,情,向來隻是利用的工具。
雍正對白初念用情似乎不同,利用必然是有,或許也有幾分真心,可那真心究竟能維持多久呢?
好在白初念出身寒微,沒有什麼可做大的外戚,雖然現在宮中勢大,也不過是昙花一現,不足為患。
顔嫔是烏雅安澤嫡系唯一的千金,從小頗受寵愛,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得天獨厚的優勢雖然讓她的性情有些蠻橫驕縱,但隻要她自己争氣,他們定會全局翻盤。
他要讓世上所有人知道,他有能力摧毀任何人。
……
臨近夜晚,天變的陰沉沉的,烏雲蓋頂,雪花飄落,天像要塌下來似的。
院中有宮女來來去去的腳步聲,聽到她們的小心談話,皇後心中蓦然湧出無盡的歡欣,顔嫔中計了,太後已經輸了第一局,接下來她們會舉步難行。
“娘娘這一計用的實在妙,顔嫔娘娘反應過來也晚了,太後娘娘就是生氣,隻會氣自己人沉不住氣。”說這話時,綠竹的眼裡露出一抹恨不得顔歡去死的兇光與厭惡感,旋即又道,“她是太後娘娘的奸細,萬不能讓她得寵,隻要皇上不翻她的牌子,她就别想有機會侍寝。”
皇後神情隐晦不明,“禁不起挑唆,倒是個用着順手的人,即便有太後給她出主意,本宮也有心與她一争高下。”她歪着身子,擺弄着小幾上一株羅漢松,那翠綠青蔥之色映在她的面容上,給她臉上渡了一層綠油油的光,當真滿面春風,“有本宮掌權一天,她還能風生水起了?”聽到綠竹的譏笑,她蹙着秀眉,目光掃了一眼桌上的錦盒,随後擡起看向她,“本宮本想把這套首飾差人送去明月閣,如今看來是不必了。”
綠竹好奇的抻着脖子看去,眼睛仔細的看着錦盒上的花紋,猜到裡面裝的首飾價值不菲,可惜顔嫔娘娘無福消受。
她喜不自禁笑道:“有娘娘在,後宮無論是誰,都别想出頭。”見皇後默不做聲,駭得她不由緊緊皺了眉,“奴婢知道娘娘不會讓顔嫔娘娘傷害到皇上。”
“白初念對皇上又何止是傷害,她就是在謀害。”皇後拿起桌上一把小剪刀,用剪子剪掉羅漢松上多餘的枯葉,一下一下好像很是用力,“入了宮的女人得遵從後宮規矩,每日晨昏定省給本宮請安,可皇上卻免了她的請安理,本宮見不到她,對她是處置不得了。”她臉上盛着濃濃的怒意,每一剪刀下去都似乎是在剪着對方的性命,“本宮不僅不能動她,還要幫着皇上慣着她,任她無法無天,因為隻有她才能把太後躁動的心壓下去。”
綠竹眼珠轉了轉,低聲道:“娘娘深謀遠慮,皇上定無後顧之憂。”
皇後心中是波瀾起伏的,任由思緒在腦海中翻騰,為了皇上,她小心翼翼的布局,與太後這盤棋每一步走的如履薄冰,卻仍不知她手中還有多少暗子,她極力周旋與深宮陰謀中,能否換來皇上對她的絲毫信任?又能否奢望他那一份真心?
片刻後,她紅了眼睛,低頭緩了一下情緒,喃喃道:“不論這一戰有多難,本宮都不會放棄,因為這後宮是本宮的天地,本宮不能棄子投降。太後那般聰慧的人,一旦嘗到權力的滋味,必然會沉迷其中,欲罷不能,本宮不能讓她得逞。”
綠竹凝着眉道:“太後娘娘有娘娘壓制着,心中自然不服,但是顔嫔娘娘已經禁足了,她就是計謀充足也使不出來。“
皇後眸光望向了窗前,眼中一片哀愁,若不是顔嫔有備而來,恐怕她要招架不住了,她哼聲道:“太後與誰聯手并戰,本宮都不怕,他們留有後招又能怎麼樣,隻要保住白初念,那絕對萬無一失。”
她本以為帝王之情隻是水中月、鏡中花,直到白初念的突然出現,讓她慢慢看到皇上的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