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所有人都低垂着頭,屏氣凝神聽着他的言辭厲斥,等待更猛烈的爆發。
九爺心一橫,跪在八爺身側,大着膽子說道:“皇阿瑪不去查清事實的真相,就以自己的脾性責罵八哥,您這話讓人不服。”
聞言,康熙大為震怒,拍案而起,狠聲狠色道:“你敢指責朕?”
“在兒臣看來,以皇阿瑪的睿智,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事出蹊跷,您非但不命人調查,而是借題發揮,您已經毫不顧惜父子之情了嗎?”九爺雖是跪着,但他的胸膛挺得直,他是八爺最忠實追随者,比之八爺,他多了一份勇氣。
康熙十分震怒,眉頭以及太陽穴的青筋都突突跳着,他抖動着嘴唇說道:“你被人稱之為“毒蛇”,手段詭谲狠辣,别以為朕不知道你平時都做了些什麼?”
九爺氣昏了,在他話音一落,又接着頂撞,“您隻知道兒臣毒辣,您有那麼多兒子,他們的手段您都領教過了嗎?”
這話無疑是刺心的,如一記重錘敲打在康熙的心口,他臉上的顔色盡褪,獨剩蒼白。
他的目光從所有皇子身上逐漸掃過,這些人哪些是僞裝的,他沒有着個看穿,他們心中有的隻是那一把龍椅或許不會有他這個父親。
他年已老邁,歲月無多,可圍在他身邊的人竟然個個都想着他早死。
回想着九爺的每句話,心中不禁一陣膽寒。
他看着八爺,憤怒沒有扭曲他的臉,卻見寒氣氤氲,頓了一會,他開始曆數他的種種罪行,“八阿哥曾聽相士張明德之言,覓人謀殺二阿哥,如今還存有弑父之心,所做的一切都是對儲君之位的觊觎,行亂臣賊子之事,朕實屬難忍。”他吐出每一個字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說到最後還直接對八爺進行人身攻擊,“八阿哥系辛者庫賤婦所生,他沒資格繼承朕的大統。”這冷漠如冰的嗓音終于定下了結論。
跪地的八爺隻覺得自己猶如置身寒窖中,渾身冷的沒有一點知覺。
康熙渾身散發着寒烈冰冷的氣息,望着他,他說出了更絕情的話,“朕與八阿哥今日斷絕父子關系。”
冷漠的氣息在壓抑的空氣中彌漫而開。
一時間,驚恐盛滿了八爺雙眼,他擡頭跪直了身體,仰視着面前如神祗般的父親,卻不敢發一句聲音。
昏暗的大殿,沉悶的氛圍,讓他隻能感受到恐懼。
心底的灼痛從麻木中蘇醒,可他根本無法查出來究竟是何人在背後害他,隻是有懷疑的對象無确鑿的證據為自己洗清冤屈,又有何用?
這場政治鬥争中的慘敗,隻能怪他自己不小心和無能。
先前一直對二哥窮追猛打,卻讓旁人趁他的失勢從而很好的站穩了腳跟。
是他過于自信,不知真正的對手是誰,過早的将自己暴露在明處,成為衆矢之的,導緻他與皇位徹底無緣。
遭受沉重打擊的八爺急火攻心,回府後抑郁成結,沒兩天便病了,連早朝都不能去,整日躺在塌上不能吃亦不能睡。
康熙得知不僅不聞不顧,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為了自己獨掌大權,還變本加厲奪了他的爵位停了他的俸祿,下定決心要摧毀他的黨派勢力。
朝中風雲突變,八爺已完全被孤立,處于這個刀鋒浪尖的敏感時期,連普通官員都不敢離他太近。
遭遇這麼一番風霜雨雪的連番重擊,原本病重的八爺因内外交困加重了病情,到最後連起夜都要奴才的攙扶,行動已然遲緩費力,似被抽剝了所有的生機,頹敗而死寂。
在養病的日子裡,他整天躺在塌上望着窗外的天空,目光癡癡呆呆。
“八爺。”花子吟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藥走到他身前,柔聲道:“該喝藥了。”
八爺擺擺手,一看到那碗黑不見底的藥,眉頭皺成了一團,他啞着嗓音說道:“我喝藥有什麼用,皇阿瑪與我斷了父子情,我現在隻是一個平民,在過些日子府邸的米糧空了,連奴才都可以看不起我。”
說到這,他停下來猛烈咳嗽了幾聲,自己父親一絲一毫不顧念父子情份,硬是把他逼上了絕路,而他已無掙紮的力氣。
花子吟放下藥,一手替他撫胸,一手替他拍着背。
緩了好一會,八爺咧着幹裂的嘴唇又說道:“一個皇子淪落到受盡衆人的奚落譏笑,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八爺怎麼能說這些話。”花子吟眼裡含着淚水,坐在床前抱着他的胳膊哭道:”你忍心看着妾身傷心嗎?”
八爺擡手撫摸着她的淚臉,看着她這張臉,他澀然一笑,“我都自身難保,還怎麼照顧得了你?沒了我,或許你會過的更好。”
“妾身不要,妾身不能沒有你。”花子吟哭着搖頭,不管他此生如何落魄,她都不會離開他。
她眼中的淚水令八爺身心巨痛,“我沒有能力給你幸福,你跟着我隻會吃盡苦頭。”說句話,他咳聲不斷,臉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聽到這話,花子吟身子猛地顫了顫,水眸漾着粼粼波光,“八爺不要在說了,你說什麼妾身都不會離開你,妾身就要留在你身邊,你要是死了,妾身也不活了。”她喜歡他,近乎瘋狂地癡迷着他,為了他,她什麼苦都願意吃,為奴為婢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