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憲已經死了,她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她把所有的傷痛留給了别人,自己決然的轉身離去。
“咳咳咳……”殿中傳來舜安顔的咳嗽聲,聽着的人都不由感到撕心裂肺的難過。
白初念進殿,見他拿着帕子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就這麼守在溫憲身邊,握着她冰涼的手,昏黃的燭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仔細看,俊雅的面龐滿是淚水。
她搖頭失笑一聲,溫憲活着的時候,他不知道什麼是珍惜,等到失去後才發覺自己是這麼的難受。
這是天意弄人嗎?是他們錯過了相愛的時光嗎?
也許,人的一生總有些遺憾,上天不會對每個人都那麼公平,總有些人是被它遺忘了。
可對舜安顔實在是太狠了,讓他抓不住榮憲,又失去了溫憲,難道非得讓這個男人在這姐妹倆身上經曆生離死别,才能放過他嗎?
他跟榮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戀人,年少的情愫雖刻骨銘心,但溫憲陪伴他多年,他不會一點都沒愛過她,他對她不隻是内疚。
“咳咳咳……”舜安顔又連咳了幾聲,他的眼裡有着無盡的悲哀。
白初念在他身邊蹲下,她怕看到這個像精靈一樣的姑娘,面對這一張慘白的容顔,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佟大人,人死不能複生,公主若是知道你這樣,她又會多麼的心疼。”
舜安顔雙眼直視前方,仿佛目空一切一般,凄聲說道:“我對不起她,如果她沒有離開我,我一定會好好的對她,來彌補我曾經對她的虧欠。”溫憲如果還活着,聽到了這些話,她一定會很高興。
此時,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對溫憲是什麼樣的感情,若說沒有一點愛,為什麼心中會覺得痛?若說她是他愛的女人,為什麼那些年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于他,她是絕望卑微的愛,于她,他是刻骨銘心的痛。
白初念隻是沉默,她不知道有什麼比沉默更好的方式來面對現在這種情形,什麼樣的安慰都無法令舜安顔從失去發妻的痛走出來。
若不是溫憲從小被德妃嬌慣了,就不會拒絕和親,也不會落得個紅顔薄命的下場。
雨後,院外草叢中的知了聲不絕于耳,門外立着一個修長的身影,他神色凝重,像是已經聽到裡屋人的對話。
白初念被知了的叫聲吵的心頭煩亂,她轉頭向外看,正巧對上了那人一雙冷漠犀利的目光。
她低頭對舜安顔說了幾句便走了,經過他身邊正眼都沒給他,壓根就懶得瞧他。
在燭火的恍惚中,舜安顔低垂着頭,若有所思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濕潤的光,“四爺是不是也怪微臣沒有保護好公主?”他的聲音中帶着沉重的哀傷。
“你對溫憲的感情始終不及榮憲。”四爺面容寡淡,他并未看着舜安顔,而是望向一邊的三鼎紋香爐。
舜安顔按捺住心底的悲傷情緒,他一遍遍撫摸着溫憲冰涼的臉,喃喃細語道:“我知道公主怨我。”他神色萎靡輕歎一聲,“她嫁給我沒有一天真正的快樂過,這輩子,我以為自己隻會為榮憲難過,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溫憲也會令我傷心。”他深感懊悔,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和無能為力,更為自己的忽視感到無盡的痛苦和悔恨。
四爺唇角冷鋒微現,極力壓下憤怒,他平聲道:“早知道自己不能給她想要的,當初就不要娶她。”
舜安顔靜靜聽着他的話,神情有些淡遠,“我對不起公主,榮憲又是多麼的恨我。”他答應過她要好好的保護溫憲,卻沒有做到,榮憲若是恨他,他就是死也無法原諒自己。
四爺幽深的眸子緊逼他,眸底寒意更深,“你到現在心裡想的還是榮憲?”
舜安顔眸光閃了閃,低垂着頭,無法作答,他心中确實還想着榮憲,這個女子他愛了半生,她是他心底的一個隐痛,怎麼能說忘就忘?
對于溫憲,他說不清自己對她是虧欠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
“既然你這麼愛榮憲,為什麼當初不去争取?為什麼要讓她嫁給wu.er.gun?”四爺眸光沉沉,臉色愈發冷冽,“倘若當年是溫憲去和親,她就不會死。”
“我怎麼不想,是溫憲不願意去和親,是她求着榮憲代替了她,我又能怎麼辦?”最後的一句話,舜安顔整個人搖晃着的說的,足見他所承受的哀傷,頓了一會,他又說道:“榮憲讓我娶溫憲,我答應了,可是我沒法把自己整顆心都給她。如果一個人想愛就能夠愛,想忘掉就能夠忘掉,這不是感情,人心是肉長的,他會跳動的同時也會痛。”
四爺漠然了,他從不知道這些,從未想過是榮憲主動代替溫憲去和親。
轉頭看向打開的窗外,再開口聲音似乎有些悠遠,“如此說來,還是溫憲一個人的錯?”
“不是公主的錯,是我的錯。”舜安顔用手擦去眼中的淚水,為溫憲正值芳華仙逝而痛心疾首,“我與公主此生無緣。” 他又搖頭笑了出來,這笑聲充斥着巨大悲痛,他覺得有一團什麼東西,一直萦繞在胸口,這讓他很難受,他想哭,想笑,想叫喊,卻什麼也發洩不出來,“我好想溫憲,好想在聽她跟我說話。”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還帶着一點沮喪,仿佛真的要哭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