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厚重的積雨雲壓在人頭頂,風也變得潮濕。
蘇青上門時沒提前通知,梁淮波倉促接到他的電話,又倉促地出門赴約。
見面地點是潤景别墅附近一家咖啡館,開在别墅區附近,裝修奢華高端,在某一次和蘇青在這見過後,就成了他們固定的約見地點。
雖然統共也隻來了兩三次。
梁淮波推門進去時,蘇青依傍在窗邊,白襯衣上五顔六色的顔料,憂郁望向窗外,很有文藝氣質。
折在胳膊上的大衣交給侍者,梁淮波坐在蘇青對面,繁密曲折的盆景擋住外界的視線,營造出隐秘的交談空間。
他坐下的動靜沒有驚動對方,服務員帶着菜單詢問是否“老樣子”的聲音也沒傳到對方耳邊,蘇青托腮癡望着,被打擾似的蹙了眉。
梁淮波放輕音量,示意“一切照常”,請他安靜退下。
動了動唇,梁淮波本該熟練開啟話題,但卻一時不知要說什麼,往常習慣的相處模式突然陌生,他想了會兒,才溫聲問,“突然找我,是遇到麻煩了嗎?”
佯裝淡泊的蘇青像抓住他的把柄,靈敏地轉過頭,冷笑一聲,“梁淮波,你明知故問!”
梁淮波表情如常,看不出茫然,“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都來了,你還要裝?”蘇青情緒亢奮又憤怒,得意和不甘夾雜着,複雜地一時看不透,“夠了,可以了,不用再裝模作樣。”
他無聲在說:終于暴露你的真面目了。寂靜的咖啡館,極力壓低的聲音仍清晰尖銳,“到底想怎樣,你直說。”
梁淮波沉默了下,被蘇青激烈的反應襯托的無動于衷,他捏了捏眉心,無聲歎氣,“畫展的事?”
“先挂斷我電話,再拖延我的畫展。”蘇青譏笑,“梁總好手段,我真是榮幸,能讓您這樣的大人物屈尊欲擒故縱,費盡心思勾引,我消受不起!現在您成功了,我主動送上門,您也不用費心裝到底,直接開價就是。”
說着這樣的話,他的頭顱卻高高揚起,仿佛一隻鬥勝了的公雞,以一個勝者的姿态,蔑視地問,“要我的身體?不必以愛情作引,你隻要說你要交易。”
梁淮波揉了揉太陽穴,習慣了袁灼的混不吝,蘇青文鄒鄒的說話方式竟一時聽不慣,他反省了下,扯出一點笑,“不是我做的。”
看見蘇青頭昂得更高,他怕他繼續講話,下意識打斷,“不是我,如果我想要你,不會以這種方式。”
蘇青昂起的頭慢慢落下,目露懷疑。
梁淮波苦笑,“我從不會這樣對你,你總該發現這點。”
“不是你,還有哪個惹不起的‘大人物’在乎我這個小角色?”蘇青不動搖,一味嗤笑,“梁淮波,你敢說你不想這麼做?”
他的意思,即使不是他,事情也肯定因他而起,因為他這樣的小角色,是接觸不到什麼大人物的。
所以,他的債主自然沒有找錯。
但梁淮波總覺得他還有未竟之意,對方起身繞過桌邊,站在他旁邊投以斜視,那目光似乎非要揭開他外面這層皮囊,挖出内裡的腐朽不堪,“你想得到我的愛?”
手指狎昵地撫上他的臉,看似冷硬的面頰竟是柔軟的。蘇青愣了一瞬,很快繼續說,“你得奉上些更拿得出手的東西。”
梁淮波本能想躲,發現這點後又強迫自己不要動。他喜歡蘇青,他的觸碰,他期待還來不及,怎麼會想躲?也許是被袁灼搞得腦子不清醒。
袁灼的影像在腦中閃過,緊繃的身體放松些許,下一刻,滑到下巴的手指讓他一震,再次緊張起來。
“是你幹的也好,不是你幹的也罷。總之——為我解決它。”白淨秀氣的面龐帶着笑意,蘇青隐隐看過梁淮波的唇,臉緩緩湊近——
“啪!”
梁淮波受了驚似的縮回手,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張了張口,“……抱歉,我不太習慣人靠近。”
頭偏向一邊,臉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蘇青不可置信甩過頭,“你打我?”
“不、我……”梁淮波難得百口莫辯,竟又“怪”起袁灼來,雖然他人不在,但未嘗不是他的“錯”,“不是我的本意,對不起。”
“梁淮波,你竟然打我!”蘇青反應過來,聲音尖利,“不愧是梁總,架子大的很。我這樣的角色不敢冒犯!”
冷冷盯了梁總一下,蘇青内心咬牙,打定主意輕易不再吻他,除非他求他。
梁淮波一定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想到這,他神色才緩和,惡狠狠道,“是你自己不要報酬,我無所謂,但是為了補償,你必須盡快解決這事!”
梁淮波答應了他,但直到蘇青離開,服務員上了他的咖啡,他才回過神來,愣愣看自己的手。
他竟然打了蘇青。
不,是下意識抵觸他的靠近。明明他喜歡蘇青,明明之前還和袁灼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