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水閣一别,季修便閉門謝客,任誰來了都不見,聲稱想試試能不能睡死過去。
三皇子尋死覓活的事迹阖宮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以大家早都習慣了。
唯獨一人頗為不悅。
季之遙在被拒之門外後,索性在重華殿大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她手托香腮,一雙靈動的眼睛四處瞟着,嘴上故意提高音量說道:“三皇兄要是不見我,我就不走了!”
她看着守在門口的秦音,心中有疑惑一閃而過,但也隻是瞬息之間,她根本來不及抓住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秦音隻是涼涼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同樣也涼涼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七公主還是請回吧,殿下不會見客的。”
秦音此人生性冷漠不愛說話,臉上也總是沒什麼表情,這季之遙是知道的。可她三皇兄不見客是這麼多年來頭一回,她不能理解!
“三皇兄要是真不見我,我就……我就被太陽曬死算了!”季之遙擡頭看了看正午曬人的陽光,哼哼了兩聲。
這回秦音沒有應她的話。
季之遙再接再厲:“曬不死我就餓死我自己算了,反正三皇兄就我這麼一個皇妹,哼!”
守門的幾個宮人聞言沒忍住笑了,被秦音冷冷的目光一掃,又登時閉了嘴。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位嬌滴滴的任性小公主堅持不了多久就會當做無事發生一般,施施然地找其他皇兄解悶去的。是以,衆人也都不勸,就是任由她開心。
果真,不過半個時辰過去,季之遙便給自己找好了說辭:“難得見三皇兄如此堅決,定然是有他的緣由,那我這做皇妹的也不能勉強他,我晚間再來。銀竹、流螢,我們走。”
“殿下——”秦音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可他話沒說完就被季修打斷了。
“我知你想說什麼,但——”季修轉動着手上的扳指,不容置疑道,“聽我的,按計劃行事。”
“是,殿下。”季修都這樣說了,秦音隻得照做。
秦昭緊跟着道:“殿下放心,我們兄弟倆都聽您的安排。”
成敗與否,就在翌日。
這一夜,睡不好的人不止重華殿的主仆三人。
奉帝宿在了昭華宮。
柳皇後一隻手撚着香線,一隻手輕輕扇着浮煙,聲音溫柔道:“陛下,這是臣妾新制的香,您聞聞如何。”
她擅制香,但一般隻自己用,偶爾特地為奉帝制一兩款養生香。
“妙香淨浮慮,此香好啊。清兒,看來你的制香之術又有精進。”奉帝牽起柳清荷的手,脈脈的目光鎖住她。
倏地聽見奉帝叫自己的閨名,柳清荷有刹那的失神,而後白皙的臉微微泛起紅暈。
“你啊,還是如少女時一般,輕易就羞紅了臉。”季誠看着柳清荷那清麗絕塵的臉,心念一動,牽着她朝榻上走去。
柳清荷埋進奉帝胸膛的那一低頭,嬌羞的表情更甚,隻是微挑的眼尾和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雲雨交融,長夜漫漫。
餍足過後,奉帝卻不似往常倦得沉沉睡去。
他起身披上外袍,沒有吵醒柳皇後,一個人去了明德殿。
明德殿怕是要燈火通明一整夜了。
就在奉帝離去之時,原本熟睡的柳清荷睜開了雙眼。
眼中一片清明。
“麗姑姑。”柳皇後一開口便知她方才根本就未入睡。
“皇後娘娘,陛下已經去了明德殿。今晚怕是就宿在那兒了。”麗姑姑快步來到榻前,恭敬道。
“嗯。”柳皇後的聲音輕緩而溫柔,說出的話背後之意卻不為人知,“事情安排得如何?”
“皇後娘娘請放心。”麗姑姑目光一轉,“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當。”
這下柳清荷方又躺下,安心地準備繼續就寝。
麗姑姑退出去後,寝殿内重歸平靜,隻有袅袅的香散發出怡人的味道。
此時,青王府。
赈災的車隊已經整裝待發,寅時一到,青王将率衆前往宜城。
邢澤走到季青臨身邊,附耳說道:“王爺,都按您所說的安排好了。”
此行必定兇險,想要他死的人不在少數,但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季青臨微微斂眸,沉沉地“嗯”了一聲。
晨光熹微裡,緩緩走來一人。
等那人走近了,他才看清是誰。
“司徒先生,您怎麼來了?”季青臨面露訝異之色。
他的驚訝在司徒烈意料之中,畢竟他是去赈災,不是去遊玩,一般人會上趕着陪同。
可司徒烈不是一般人。
災城疫病頻發,一來他想救人,二來他想精進醫術,三來……
他将目光落在季青臨那張不笑時如雪山般清冷的臉上,而後笑開:“我怕王爺一人在路上孤單,特來陪你。”
明知他在說笑,可季青臨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跳。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才緩緩開口:“路上舟車勞頓,隻怕先生受苦。”
司徒烈無所謂地笑笑:“我看起來像是那等吃不得苦的人嗎?”
不等季青臨說話,他又自顧自地說道:“再說了,我想王爺也舍不得我吃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