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原本屬于自己的小抱廈裡時,丹卿神情麻木,隻是叫禾苗去将她藏在枕頭邊上的一個小盒子取出來。
這裡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後就一直住着的地方,雖然小小的,擺設也有些陳舊,但卻是獨屬于她的地方。
一個她可以關起門不讓任何人進來,獨自消化難過不安的小窩窩。
可從今日起,這裡将不再屬于她。
它會成為郭貴人的産房,以後還會成為她腹中孩子的房間,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她,自始至終都是被嫌棄的那一個。
“公主,要不要将衣裳首飾也收拾一下?”
禾苗見丹卿不開心,小心翼翼的詢問。
丹卿搖了搖頭,隻從妝盒最底層拿出一支粉色碧玺鑲嵌的發梳,讓禾苗給她插在頭上。
這支發梳是她來到這裡後宜妃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留着也算是做個念想,其他的,便都留給郭貴人吧。
她的首飾雖然不多,但總也值些銀子,以往郭貴人總念叨着好東西給她浪費了,現在她都留下,她應該會滿意的。
太皇太後為了幫丹卿搬家,特意派了八個奴才跟着,可回去的時候,除了禾苗手裡捧着一個小匣子之外,其他人皆是兩手空空。
離開的時候,丹卿還是回頭去看了一眼後殿,卻見房門緊閉,别說是郭貴人,就連一個出來相送的宮女都沒有。
她也說不上是難過還是麻木,并未再多做停留,轉身便往外走去。
殿内,郭貴人趴在門上,努力從門縫裡張望,眼淚早已打濕了衣襟。
柳葉怕她擠着肚子,從後面扶着她的腰,口中勸道:“小主若是舍不得,奴婢這就去追上公主,跟她說您叫她常回來看看。”
郭貴人吸了吸鼻子,終于在看不見閨女背影後站直了腰,搖頭道:“太皇太後能看得上她,是她命好,你還叫她常回來做什麼?我巴不得她一輩子都不回來,一直養在慈甯宮裡,将來才能有個好去處。”
柳葉心疼的扶她坐下,幫她擦掉額角的汗和臉上的淚。
“皇上派來的人不是說因為您跟宜主子都有孕,實在不便照顧公主,才叫公主先去慈甯宮暫住的嗎?您又何必非要将公主氣走,萬一将來您生下小阿哥之後,皇上又叫公主回來陪您了呢?”
郭貴人倏然握緊柳葉的手:“呸呸呸,不準說這種晦氣的話!你不懂,隻要我不要她,太皇太後就不會将她再送回來,你看看前面那位,她可有給五阿哥留過屋子?我不給四公主留退路,她才能過得更好!”
柳葉也紅了眼眶:“奴才不是心疼您麼。”
“沒什麼好心疼的,我這肚子裡不是還有一個?”
郭貴人接過帕子擦幹淨臉,“你快帶人去将西邊抱廈收拾出來,動靜鬧大點兒,最好讓全宮上下都知道。”
柳葉應下,又問:“奴才瞧着公主沒帶走什麼,她的東西如何處置?”
郭貴人歎了口氣:“你撿着沒用的被褥之類的,拿去燒了,她的衣裳首飾和平日裡喜歡的小物什,悄悄收起來放我屋裡。”
……
丹卿悶悶不樂的回到慈甯宮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着湖藍色衣裳的女子正跪在太皇太後面前,似乎在哭訴什麼。
見到丹卿回來,太皇太後打斷了那女子的話,叫她先起來。
“公主,這是榮妃娘娘。”
禾苗在丹卿耳邊提點道。
丹卿恍然,趕緊行禮:“榮妃娘娘安好。”
榮妃擦幹淨眼淚,勉強一笑:“四公主好。老祖宗,既然四公主回來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太皇太後揮手讓她自便,然後瞧着丹卿身後一堆空着手的宮女太監,好奇問道:“怎麼沒拿東西?你額娘舍不得你嗎?”
丹卿搖了搖頭,悶悶道:“拿了,禾苗捧着呢,其他的也沒什麼一定要留着的。”
她一晃頭,頭上那支碧玺發梳綴着的小鈴铛便叮當作響,太皇太後看了一眼,心裡倒是有了些數。
出去的時候,丹卿頭上沒這個。
這支發梳她有些印象,是今日過年那會兒内務府送進來的一批碧玺首飾裡的一件,當時她叫公主們自己去挑喜歡的,丹卿病着沒來,她就叫宜妃去幫着選了這一支。
這發梳雖然小巧精緻,卻也隻是年輕姑娘們戴着玩的,算不得貴重東西,丹卿回去一趟就單單撿了這麼一支戴着回來,可見平日妝台上也沒有什麼好東西。
既如此,其他的不要也罷,她養的公主,還能少了東西用不成?
“蘇茉兒,去庫房裡尋些鮮亮的首飾來給四公主挑挑,”
太皇太後覺得丹卿受了委屈,愈發的想對她好,連聲吩咐道,“她喜歡粉的紫的嬌嫩顔色的,我記得有一條粉藍碧玺的珠串兒也一并找出來,叫她拿着玩兒。”
蘇麻喇姑應聲而去,丹卿也沒推辭,就擠着太皇太後坐着等着。
太皇太後瞧着她不太高興的樣子,又拿了桌上的奶疙瘩哄她吃,丹卿化悲憤為食欲,雙手抱着就啃了起來。
康熙帶着胤礽過來請安的時候,就瞧見自家閨女又被奶疙瘩糊了一嘴,正在艱難的試圖咽進去。
康熙:……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