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來臨,林亞楠早早就到了三看。
劉玉山親自把她領進四監的大門,并手把手地教她。
看守所一天的所有活動是十分規律而又枯燥的。
早上六點半起床洗漱,然後在放風場上進行點名,一般7點半到八點點名結束,然後會開飯,開飯時間隻有半個小時,吃完飯後就是坐闆反省時間,大約十點左右需要到戶外進行廣播體操或者跑步等戶外活動。
午飯一般十二點準時開飯,依然是半個小時的開飯時間,午飯後會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等到了下午,一般會安排朗讀背誦監規以及進行法治等教育工作。
晚上相對來說會輕松一些,晚飯過後會有一段時間的自由活動時間,這段時間有些人會互相聊天,有些人會給家裡人寫信,等到了九點再準時上床睡覺。
四監一共兩個監舍,合起來有二百三十多号人,因此點名要費事一些,如無意外八點結束,當然,從來沒有不出現意外的時候。
這天放風場上剛點完名,一切順利地出奇,劉玉山還挺開心,高興道:“小林丫頭你果真是福星,你看看,你一來,這些刺頭都不鬧事了。”
林亞楠看着遠處一個個偷眼瞥她的眼神,心道,難不成自己那天露的那一手震懾力這麼大?
這些人還真被吓住了?
她心裡忍不住還有些小得意。
嘿嘿,就說很多時候拳頭比話語更實在。
隻是沒得意了幾秒鐘,變故突然出現了。
杜忠華突然撕心裂肺地撲向了放風場門旁,以極快的速度。
他仿佛抱着必死的決心,直直地朝着足足有半米厚的土牆上撞去。
“快!攔住他!”劉玉山發現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他離得門口有些距離,跑過去也來不及,隻能将希望寄托于離他近的人幾個管教身上。
隻是随着杜忠華突然的動作,人群中已經引起騷亂,不少人也從隊伍中跳出來,像看熱鬧一般看着那邊絕望想要死去的人。
幾個管教又要維持隊伍秩序又要去追杜忠華,自然就慢了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林亞楠幾乎是憑着本能反應往門旁的土牆跑去。
即便如此,她仍舊晚了一步。
杜忠華的頭撞在堅硬的土牆上,發出“砰”的一聲,響聲高中帶着一點沉悶。
牆的反作用力将杜忠華彈到地上,他平躺在灰撲撲的土地上,擡頭看着藍天,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死。
等到有人将地上的杜忠華按住,林亞楠才呲牙咧嘴地捂着手原地打轉。
“啊小林丫頭,你有沒有事?你手沒事吧?快讓叔看看,不不不,還是趕緊去醫務室,快,來個人送小林丫頭去醫務室!”劉玉山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急吼吼地叫人。
這下林亞楠可不敢逞強。
剛才眼見攔不住杜忠華,她情急之下拿手墊了過去,現下感覺手已經快要斷了。
嘶,好疼,怎麼會這麼疼。
林亞楠被人拉着送去醫務室,身後還能聽到杜忠華痛苦不堪的哭聲。
“啊讓我死!為什麼不讓我死?蘭香去了,春鳳也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蘭香,我可憐的蘭香,是爹對不起你!不僅沒保護好你,連你去了幫你報仇都做不到!爹沒用啊!都是爹沒用啊!......”
林亞楠沒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
隻見他臉色頹敗,如秋日裡凋零的落葉,再無一線生機。
林亞楠的傷不算重,當時鑽心的疼,但好在骨頭沒事兒,在醫務室塗了點藥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就好很好多了。
盡管如此,醫務室的醫生還是再三叮囑她,以後可不敢再做這麼危險的動作,這次是她運氣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安頓好監區後匆匆趕過來的劉玉山也是心有餘悸,“小林丫頭這你真得聽大夫的話,真不敢再這樣了!你說你萬一出個什麼事我怎麼向所長交代?怎麼向你家裡人交代?”
林亞楠乖巧地點頭,當時真是一瞬間的反應,下次遇到她必然不會了。
安撫她這邊,劉玉山黑着臉把身後的杜忠華往前推了一步,讓醫生幫他也包紮一下。
因為有林亞楠的手墊了一下,杜忠華頭上出了點血,但不緻命,醫生很快就給他包紮好。
林亞楠眼看着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後來的順從無所謂,整個人已經逐漸變得麻木。
她不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什麼,但能看出來他身上的精氣神已經完全被抽幹,整個人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後來通過劉玉山她才知道了原因。
“昨天公安局那邊的人過來了一趟,說是他閨女蘭香的案件最終以自殺結案,派出所那邊能做的努力也都做了,實在是找不到他殺的痕迹,隻能以自殺結案了,哎,估計他是受不了這個刺激。”
如果是這樣,林亞楠就明白了。
杜忠華來到看守所也有一段時間,據說和那幾個小流氓來來回回也打過好幾次了,仍舊什麼都沒問出來。
他先前大概也已經意識到,自己是找不到他想象中的真相了,但派出所那邊一日不結案,他就一日還抱有一絲希望。
現在連這根希望的線也斷了,他自然就崩潰了。
林亞楠在聽完之後,沒發表意見,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心裡卻将這件事記下。
因此等下班後,林亞楠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皇朝歌廳一趟。
她先前沒去過這些場所,自然也沒注意過這個歌廳在哪,這個年代也沒有地圖導航,因此試着問了三哥一嘴。
林坤還真知道。
“皇朝歌廳啊,廣順路那個?他家鬧出人命了,早就不行了,連帶着那一片都蕭條得厲害了,我聽有人說那邊現在半夜還鬧鬼呢!”林坤欲言又止道,“囡囡你是不是上班太緊繃了,想放松放松?要不三哥給你推薦點兒其他放松方式?歌廳就算了吧,不适合你這種小姑娘去。”
林亞楠一聽就知道他想歪了,沒忍住白了他一眼。
不過她敏銳地抓住林坤嘴裡的信息,一臉認真道:“鬧鬼?具體怎麼鬧的?三哥你和我仔細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