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說一不二,話帶到了就先一步前往正廳。
雲妗憋了一肚子的抗議,放在後頭的重磅家宴還沒開始,電量就噼裡啪啦往下掉。
長籲了一口氣,整個人撲到大床上,抱着玩偶充了會兒電。
須臾,她抓起盒子裡的小禮服移步更衣室。
家宴的前奏是雲家家眷小輩齊聚一堂,聊事業,聊學習,天南地北地聊。
因着是小輩,她的位置在偏外側,斜斜對着雕木窗棂。
吊頂的華燈晃得她刺目,她便側目用目光描摹窗外連廊挂着的珠燈。
節日裡珠燈才會亮起。
燈罩裡的光亮勾勒雕花的形态,光影流動,流光溢彩,琉璃彩珠串起的珠簾飄動,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
正廳裡宛宛類卿的問候客套,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沒勁兒。
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學校裡馬克思主義理論課聽天書一樣的感覺,有事沒事點點頭,對長輩們講的話表示贊同。
既然這樣,與其無聊透頂,不如在腦海裡天馬行空地想。
在給魏海棠補習的日子,她閑下來就是看劇本,找秦曲了解這個劇組的情況,不禁對幾天之後的劇組初體驗有了幾分期待。
雲妗對她的名字很敏感,故而當二夫人一開口提她的名字,她就察覺到熟悉的不懷好意。
這會兒二夫人正笑呵呵地看向沈瓊。
“我們家賀之高考完的暑假就已經定好目标要進紀檢委了,這個學期剛剛入黨,成績也還不錯。你們妗妗從小懂事,大學過起來很快的,要提早規劃起來。”
“大嫂,你們以後什麼打算啊?”
雲妗心裡咯噔了一下,看向沈瓊。
沈瓊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輕描淡寫略過這個問題,“妗妗以後的路,看她自己。孩子有自己的打算,我們不過多幹涉。”
沈瓊這話說得漂亮,到底是給了輾轉的餘地,連雲老爺子、老太太都連連誇贊。
“老大媳婦說得對,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做長輩的不能給太多壓力。”
“老三媳婦你也是,别把孩子逼太緊了,自菡這丫頭前幾天還和我說,作業太多了,根本做不完。”
這話聽在雲妗耳朵裡,就有些冠冕堂皇了。
她看了一眼坐得不遠的雲卿嶼,這厮一派雲淡風輕,端正坐着,半點不帶看過來的。
三夫人的處境就有些尴尬了。
她沒想到老夫人把話題引到她身上,給女兒使了個眼色,讪讪笑着,“爸媽說得對,高三嘛,總歸是要忙一點的。”
“這個時候不忙什麼時候忙呀!我也是為了她好,你說是不是,自菡?”
雲妗明顯感覺到身旁雲自菡瘦弱的身子顫了一下,聽到雲自菡低低地回答說了一聲“嗯”。那聲音細若蚊蠅,小小的,怯懦的。
雲妗聽着氣血不自覺往頭頂湧,抿緊了唇。
她記憶裡雲自菡就是這麼一個存在感很低的,乖得可憐的小女孩。和性格開朗,愛表現的雲杉比起來,甚至是兩個極端。
她看起來就好似一顆米粒大小的花兒,被強行插進一個不屬于她的圈子。
而和她不一樣的是,雲自菡是獨女。她更幸運些,還能有個同病相憐的哥哥。
方才的話題被打斷又聊起了别的,好像剛剛的話題沒有存在過,這讓雲妗多少松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林伯走到二老身邊,示意菜肴都準備妥當了,可以用餐了。
衆人都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把茶遞給林伯,緩緩起身,“時候差不多了,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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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年夜飯她吃得味同嚼蠟。
除去餐桌上的熱鬧與她無關,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沈瓊看了她好幾眼。可是她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言語動作,雲妗隻當她多想了。
飯後,長輩給完壓歲錢,大家都各自回房的回房,打牌的打牌,看春晚的看春晚。
雲家老宅在郊區,周圍又冷清,沒什麼人煙,鮮少有人會來這裡放煙花爆竹。
春城市區内這些年來又禁止燃放,這會兒聽到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她還有些驚喜。
雲妗本想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放爆竹,轉眼被魏海棠拉住了衣擺。
她回頭看,“怎麼啦?”
小姑娘睜着一雙大眼睛,手還抓着衣擺,一臉期待。
“他們都去院子裡玩牌啦,你不去嗎?”
雲妗一秒看穿了她的小把戲,笑道:“怎麼的?不敢一個人去啊?”
海棠鼓了鼓嘴,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她的手腕:“太菜了嘛,你就陪我去呗!”
雲妗被她直率的自我評價逗笑,彎了彎唇,手腕從她溫熱的掌心掙脫,“走吧,帶路。”
魏海棠嘻嘻一笑,嬉皮笑臉地沖她做了個鬼臉,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帶路。
走着走着,她又閑不住地不停找話題。
“你要守歲嗎?”
雲妗說:“守呗。”
“噢!”她又說,“待會兒你先玩兒,我看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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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過家宴,雲妗才感覺時間是自己的,方才的疑慮肯定是錯覺。
一衆小輩裡魏杜衡最是會調動氣氛,雲妗一來,魏杜衡兩句話直接把她請到石凳上坐下。
這樣一來,沒有位置的魏海棠就充當發牌的。
沒有意外,往往是要出現意外了。雲妗屁股還沒坐熱,沈瓊人未到聲先到。
她面上一向不是很嚴肅的表情,舉手投足溫婉優雅,對着幾個小朋友和煦溫聲問候:“你們在這兒玩牌啊。”
因着是雲妗的媽媽,人又看起來十分溫柔知性,所以魏杜衡對這個大伯母印象很好。
他打着招呼:“大伯母好!”
沈瓊笑着點頭,轉頭又看向雲妗,“妗妗,跟我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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