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壓低了聲音。
“顧朝言這小子居然談戀愛了!談了個比他小三歲的學生妹……”
盛妍咋咋唬唬地吐槽了一會兒,突然又覺得很沒意思,心情頓時低落下來。
“你是不是想說,我不是也有對象了嗎。”
她坦白地很快。
她和宋毓白是協議戀愛,兩年的期限。他們各取所需。宋毓白拿她擋桃花,她利用他剝離顧朝言對她的影響。
可她沒成功。
“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顧朝言比盛妍小一歲。
家裡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小少爺,上頭有一個哥哥頂着,又有過硬的背景在後頭撐着,做事往往不計後果。性格又暴躁直率,臭屁傲嬌。
可她盛妍偏偏就因為他的“不穩重”亂了心。
她看慣了周圍同齡人的成熟穩重、圓滑世故,顧朝言身上少年人的輕狂和耿直像一股清流,在她心裡紮根、發芽。
留不得,去不了。
卻因此抓耳撓腮,優柔寡斷,跟生了病一樣。錦衣玉食的大小姐第一次感受到濃濃的挫敗感。
雲妗聽得怔愣。
盛妍暗戀顧朝言?果然,歡喜冤家不是一方暗戀就是雙向暗戀。
她以為盛妍這種自信大方又漂亮的女人驕傲果斷,從不缺追求者。沒想到,在感情上也會像情窦初開的小女生一樣,為此焦慮自卑。
“他不知道也好……”盛妍陷入喃喃自語。
她的理智總是來得那麼及時,及時到想立刻自行斷掉希望。
他們的相處方式好像注定隻能封鎖在朋友的層面。那層壁她破不了,也沒勇氣破。
-
把雲妗送到樓下後,盛妍沒有直接回家,油門一踩,驅車去了自己開的酒吧。
她在京北的朋友不多,除了那幾個發小,便是些生意上的夥伴。
把車鑰匙扔給前台,盛妍倚着牆壁把通訊錄從頭翻到尾,一直到底,沮喪地發現到頭來居然沒有人可以陪她肆無忌憚地喝酒放縱。
女人嗤笑一聲,手機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屏幕碎了。
躺在地上的手機屏幕忽地連續亮了好幾下。盛妍隻瞥了一眼,沒理睬。
在京圈混得如魚得水的盛家大小姐,此刻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一起醉酒的閨中密友。
真是失敗透了。
走到吧台。
盛妍懶得看價格單,要了兩瓶最烈的威士忌。
中途有兩位穿着精英打扮的男士過來搭讪,都被她以“結婚”的理由拒絕。他們分明專挑着富貴打扮的女人搭讪。
她覺得無聊透了,這世上人模狗樣的人多得像流水,發情的狗在哪裡都能發情。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金玉在外,敗絮其中。
辛辣的液體滾入喉嚨,一口又一口,嗆得她眼淚都要咳出來了。
看啊。
連酒杯,都在諷刺她的頹喪和懦弱。
晶瑩透明的液體不斷在空杯和倒滿之間循環替換,神色迷離的女人腳上的高跟鞋一晃一晃,半掉不掉的,臉頰暈紅。
一杯接着一杯下去,反而越喝越清醒。
直到她被打橫抱起,兩指間高腳杯掉落在地,酒味灑了滿地,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很不習慣。
布料摩擦的聲音被輕緩抒情的音樂淹沒,但觸覺不是。
抱起她的男人動作輕緩熟練,嗓音染上幾分啞意:“别動,是我。”
再低頭看的時候,懷裡的美豔女人沒了聲響,睡着了。
宋毓白無奈,眼鏡後的狹長鳳眼溫柔缱绻,好似能溢出水。他能拿她怎麼辦,那麼沒心沒肺。
出了酒吧,宋毓白抱着盛妍坐到後座。
壓低聲音對司機吩咐:“回澄月灣。”,又發消息讓家裡的阿姨把醒酒茶煮上。
做完這些,他心裡才有些踏實感。冷峻的眸光漸漸柔和,以後等他們結婚,應該也會有一種家的溫實感吧。
他的目光靜靜描摹着她的五官輪廓,從發絲到紅唇再到下巴。
溫和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侵略性,像對待珍寶。
一眼萬年。
盛妍的臉美豔歸美豔,沒有一絲媚俗之氣。此刻安靜地睡在他懷裡,面容恬靜溫良。
宋毓白抱了她一路,攬着她的手都被壓麻了,也沒舍得挪動半分。
抵達澄月灣後,宋毓白習慣性地抱起盛妍。妍妍不喜歡走路,那他就抱着她。
男人的眼睛沒有一刻離開過她。
裝睡的盛妍終于忍不住了,掙紮着要下來,“我自己走!”
宋毓白放她下來。
她跌跌撞撞在前面走,男人穩步在後面跟着。沒走兩步,又嘟嘟囔囔地抱怨:“這破鞋怎麼那麼難走啊......”
宋毓白沒忍住笑了,遭來醉鬼美人的不滿,“你笑什麼!有那麼好笑嗎?”
宋毓白作勢來抱她,被一腳踢開。
“我說了我自己可以走。”
一回到家,盛妍踢掉腳上累贅的高跟鞋,徑直撲上軟皮沙發。
宋毓白失笑,給她拿來拖鞋:“把鞋穿上,小心着涼。”
又貼心地幫她把外套脫了,露出白色的毛呢針織裙。家裡開了暖氣,身上的寒意沒一會兒就消散了。
過了一會兒,宋毓白給她端來醒酒茶,挨着她坐下。
“喝掉。”
盛妍望着樓梯發呆,沒做回應。
男人拍拍她的手,語氣不容抗拒:“妍妍聽話,喝掉。”
盛妍恍惚回神,推開瓷碗,借着酒勁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哭。宋毓白對她那麼好有什麼用,她給不了他想要的。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當初就不應該為了賭氣答應他。
“怎麼了?”
宋毓白看見她哭,手忙腳亂地放下碗,扯來紙巾給她擦。
她哽咽:“宋毓白,我們分開吧。”
聲音不大,卻一秒紮進宋毓白的血肉裡。
饒是身體和心理素質極佳的他,也感覺到窒息得天旋地轉。
他在除了和她有關的每一件事上都情緒穩定,唯獨她是例外。
“為什麼?”男人聲音低沉,往常冷漠的嗓音裡卻打着明顯的顫意。
盛妍偏過頭,以沉默作答。
她想好了。
宋毓白說她自私也好,無情也罷。她不會再動搖了。
她很冷靜,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個錯誤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不能再放任進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