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羽今年才畢業,通過聯考後入職不過一個月。七塔派出所轄區不大,但因為有個山津渡古街在,所以平日也不算清閑。
這是他頭一次處理學校裡的校園欺淩。
帶他的前輩說給他個獨當一面的機會,所以讓申羽全權處理。
兩位學生和任教老師的言辭,他全都聽過了。
這個男學生告白遭拒絕後,弄壞人家的發卡不說,竟然還出言不遜言語攻擊。
罵的還是那最不入流的“野種”。
換位思考一下,申羽很能理解那個女學生家長的不舒服。
哪有這般和稀泥的老師。
這都快邁入2013年了,竟還有人拿那老掉牙的言論。明明是男學生有錯在先,對女學生說的那話卻又将過錯推了過去。
還竟然,在不了解前因後果下直接動手拽人家頭發。
被申羽攔住,那面上看不出波瀾的姑娘徐徐開了口。“警察先生,勞煩您了,但我們不想在如此不公的言論下繼續呆着了。”
那雙如水般透亮的眸透着堅定,“王先生,五個工作日内您會收到傳票,我會在法院等您的。”
我天......
這要直接起訴了麼!
雖然知道對方家長做的不對,但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申羽還是想再勸勸的。
話音還沒開口,許是對方家長根本就不信那比他小的姑娘說的話,竟是直接又往那本就沒滅的火上添了油。
“是不是心疼我兒子弄壞的那發卡,不過是幾十塊錢的東西,我們賠不就好了,還至于搞到法院麼?”中年男人不屑的呲着牙,“隻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我們都沒計較被你妹妹揍花的臉,我這大人不計小人過,賠你三千塊錢夠了吧!”
“都是同班的孩子,還因為這點小事吵架,也不嫌丢人。”錢包被他從懷裡掏出,程剛豪氣的掏出厚厚一沓大紅票。“多的錢不用找了,果真沒爹媽教就是愛計較。”
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程剛不屑的看向窮酸的姐妹倆,轉頭就要走。沒想到,卻有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從黑車上下來的男人大冷的天兒隻穿了件薄薄的襯衫,慢條斯理挽起的袖口被冷白手指一下一下往上疊着。
伴着踩在灰色地磚上的皮鞋聲,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隻不過懶懶睥過來個眼神,程剛卻覺着後背一下冒了汗。
不自覺咽下唾沫,他側身給其讓着道路,來人卻朝他悠悠開了口。
“我也是沒爹媽教的,您說說該怎麼辦呢。”
字正腔圓的京腔打了程剛一個措手不及,那車離得遠,他瞧不見是什麼牌子。
隻是,最近沒聽說有什麼大人物來這小小的潤州啊。
程剛搞工程出身,二婚後生了個女兒,所以雖然是前妻生下的兒子,但也一直被他留在身邊。
怕現任鬧,程剛特意給報的公立高中,反正老大那不會來事的性格到了那私立也隻是白白花錢罷了。
反正高中一畢業,就跟着他跑工地了,也沒必要讀那麼多書。
他本是這麼想的。
這公立高中都是貧民老百姓上的,他瞧着那女學生姐姐長得真是透清純,就是還背着補過的帆布包。一家子貧民的家庭,程剛自是不會将這樣的放在心上。
可眼前這人......
卻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搓着手掌,程剛不自覺的弓下背。“弄壞的發卡我們已經賠了。”
他側身指向被放在桌上的大紅票,“我還給多添了點。”
順着指去視線看去的鳳眸微挑,程剛正忍不住慶幸着幸好剛剛他多留了些錢,卻聽男人啟了唇。
“邢年,既是這位先生要賠,那我們便不好強人所難,便把賬單找出來寄過去吧。”皮鞋踏上亮着燈的室内,男人越過他往裡走去。“記得扣去折舊費,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混蛋。”
怎得一個小小的發夾還要這般麻煩,程剛壓下不耐,探頭瞅着遞到跟前的手機。
一絲不苟打着領帶穿着西裝外套的助理一字一句說的清晰,“先生,那發卡所屬法國珠寶品牌尚美巴黎,價值十八萬零八千。按照折舊費,您付一半錢就好。”
“啪啪啪”按下計算器,程剛看着顯示在眼前的數字。
【90400】
這小小一個的發卡,竟然幾乎要價二十萬。
似是怕他不信,助理利落的找出品牌官網,“雖然現在購買更貴,但我們總裁好心,您就按之前的價格賠就好。”
“序列号、證書、購買記錄和銀行卡号不日便會送到貴府,祝您生活愉快。”
如同機器人一樣,程剛一把拽住要往前略過他的助理。“小孩子間的玩鬧而已,想必您家總裁也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吧。”
不安咽下口水,程剛真是沉不住氣了。這個隻出不進的狗崽子,怎麼能給他惹出這麼大的禍。
要是讓家裡那位知道他一下揍出去九萬,可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呆在一旁正不忿着的兒子被程剛一把揍彎了頭,今天就算是把這龜孫揍到醫院,他都不能付這筆錢。
被揍了還要和他犟嘴的老大氣的程剛臉皮都要僵掉了,這個蠢東西,演戲都不會麼!
正欲打下去的手被那大胖小子一把躲過,躲在警察身後的程闖還不忘胡咧咧着。
“爸你憑什麼打我,我隻是在嘴上欺負吳思,就算被揍我也沒還手。”機關槍似的話程剛根本來不及反應,“要論差勁,還是爸你最過分吧。剛剛扯吳思姐姐的人明明是你,你卻還要打我!”
下意識頓住的腳步讓程剛不安往後退着步,卻還是瞧着有人朝他一步步走來。
一把被攥住的領口那般緊,壓迫着他不敢去看的眸子讓程剛将下巴貼的緊緊的。
薄唇青啟,在白熾燈下蒼白如指的面容如索命的閻王。
“哪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