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竹見一忙起來,一日三餐都是感覺到餓才吃,他走到後廚覓食,總能吃到一碗熱騰騰的面條。
程曦窗沒有直接提醒齊竹見注意吃飯,畢竟軍務繁忙,任誰都不能既顧家又顧身,她盡力做能做的一切,保證士兵們的飲食。
飯點結束後,程曦窗總會去給軍醫搭把手,傷者越來越多,他們也有些力不從心,所以他們也沒有刁難程曦窗,教了一些基礎包紮手法後,又立刻投入到救人的氛圍裡。
時過境遷,她對傷者更多的不是恐懼,而是心疼。
程曦窗為十六七歲大小的青年包紮手臂,青年手臂被亂矢狠狠擦了一道,留下了不輕不重的傷痕。他緊咬牙齒,硬是沒有叫出聲。
“你多大了?”包好後,程曦窗問。
汗如雨下的青年虛脫地喘了幾口重氣,聽到程曦窗問後,露出小虎牙笑道:“我二十了,過兩個月滿二十一。”
程曦窗輕笑道:“你身子都沒長開,糊弄我呢。”
青年一愣,這才小聲說:“其實我才十六,但家裡養不起我,就把我送來吃軍饷——正巧,我沒讀過很多書,但最喜歡‘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這句,既然做不了江湖遊俠,那我便抄起武器,直指敵首。”眉目間痛苦和得意交雜,看上去有些猙獰。
程曦窗笑道:“小将軍,未來的江山就靠你了。”
其中一個軍醫聽到程曦窗說的話後,身子顫了顫,轉眼又恢複原狀。
離開前,她回眸望向紅日,做出祈禱的姿勢。
願世上沒有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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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來犯,齊竹見輕擡眼眸:“他們這麼快就等不及了?正好,我有份大禮要送給他們。”
北狄人的死亡人數持續變多,但民衆們依舊被埋在溫柔鄉裡,認為漢人野心勃勃,要把他們的土地奪走,于是紛紛加入戰場,誓死守衛草原和湖泊。
然而這些在齊竹見的操縱下真相大白,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滿足北狄貴族擴張領地的願望,他們不過是戰争的工具,走在戰争前線,最後落得黃沙黑土,死無全屍。
動搖軍心的言論在營中散播,又很快被壓下去,北狄貴族給始作俑者足夠高的利益,他們立刻調轉炮口,軍中又恢複了與大黎大戰一場的兆頭,但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齊竹見把先前在軍營中吃好喝好的北狄俘虜還給他們,北狄貴族不明所以,但還是接受了失而複得的子民。
那些俘虜到處炫耀自己過的好日子,說大黎并不打算打這場仗,若是同意齊竹見所說的條件,那北狄人都可以過上很好的生活,很快,軍中求和的勢力越發壯大。
北狄貴族在輿論爆發前,無奈之下隻能提前開戰,齊竹見早在北狄人的必經之路上設下陷阱,北狄元氣大傷,主和派逐漸占據上風,但北狄貴族堅持自己的抉擇,不願就此放棄。
戰争又持續了大半年,大黎的皇宮内也出現不和諧的聲音。
深秋半夜,齊竹見披着外衣,在帳内給朝廷寫信,順便多拿了一張信紙寫家信。
家信上又是寥寥數字:我很好,勿念。
不是他惜字如金,反而是想說的東西太多,他也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所以他幹脆卸下兒女情長,做一個冷酷無情的大将軍。
忽然,他聽到帳外低低的咳嗽聲,不像士兵,更像普通人。
士兵走近帳内通報:“程姑娘在外面給你端來了吃食。”
齊竹見點頭:“讓她進來吧。”
程曦窗行了個禮,把米飯放到桌上,又咳嗽了兩聲。
“感冒了?”齊竹見握住程曦窗的手,冰涼冰涼的。
程曦窗笑道:“嗯,過幾天就好了。”
齊竹見歎道:“你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望月樓再忙,也不像現在這樣,一會日夜颠倒,一會沒日沒夜。”
二人即使相隔不遠,但都因為事務繁忙無法相見。
“齊将軍說這種喪氣話,就不怕被其他人聽到嗎?”程曦窗松開輕握齊竹見的手,看到那封家信,道,“又寫這麼點字,真是不讓人省心。”
她不太熟練地提起毛筆,認認真真地寫下軍中趣事,末尾還畫了幅簡筆畫,告訴老李他們别擔心。
齊竹見喝着熱湯,程曦窗道:“我還要給羅餘寫一封,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她拿出幾張信紙,先是寫想她了,然後把軍營中好吃的好玩的全都說了個遍,從紅日圓月扯到雨後白虹,最後意猶未盡地草草收尾。
寫完後,她才發現帳内非常安靜,回眸一看,齊竹見已經睡着了,疲憊卻始終堆積在眉目間。
她蹑手蹑腳地走上前,想幫他按幾個穴位讓他放松,齊竹見卻被腳步聲驚醒,看到是程曦窗後,又把心神放進被窩裡,輕聲問:“唔……寫完了?”
程曦窗道:“寫完了。”走到他的身邊,把他的枕在膝蓋上,輕輕揉穴位。
齊竹見起初感到一陣不适應,但程曦窗按得十分舒服,他漸漸睡過去,呼吸逐漸變得綿長,難得睡了個好覺。
程曦窗醒來後,身邊人的餘溫早已褪盡,她低低地笑了聲,又咳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