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窗大腦一片空白,之前的疑惑也想通了。
他之前說的大話是給李至聽的,借此機會恐吓他,也在極力掩飾自己再無作戰能力的事實。
官員們也看到了,急忙道:“快,叫大夫來!”
程曦窗坐在将軍府大門坎上,看樟子落入泥塘,看人流穿過小巷,思緒随風飄走,又在将軍府内駐留。
給易青的信還沒開始着墨,齊竹見的病危通知在腦海中徘徊。
“齊将軍的情況十分嚴重,箭的殘骸還在他的肋骨中,在脊背上的刀劍傷痕差一點入骨,需要開刀。”
“但我們的技術有限……若是成功了,隻要齊将軍扛得住,那便是起死回生,若是失敗了……”
幾位太醫抓耳撓腮,想不出其他更加穩妥的方法。
老李痛飲一壺酒,道:“聽天由命吧,我在這方面一竅不通,靠你們了。”
程曦窗魂不守舍地坐在府外,不知不覺就到了清晨。
藍色湧上灰色的天,雲朵被晨光染上了一層橘黃。
門已經被打開關上很多次了,裝着血水的盆和桶不斷往外送,又換來幹淨的溫水,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又劃為紅針往程曦窗的心上紮。
“怎麼樣?齊竹見死了沒?”老李焦急地問。
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站在前面的人歎了口氣道:“手術的确成功了,但齊将軍失血過多,接下來就看這幾天的造化。”
老李這才點頭,送太醫離開。
程曦窗站在房間外,正值暮春,天氣越來越熱,但齊竹見的房間仍在燒炭火,襯得他蒼白慘淡的臉色才有一點人情味,濃黑的眼圈覆蓋上還未睜開的雙眼,嘴唇微微開裂,難以看清唇色。
“要不要進去看看?”老李走回來,看到程曦窗扒在門外,不禁笑道。
程曦窗搖頭,道:“我就不打擾他休息了。”
老李道:“無妨,他不會這麼輕易死去的,先前他受了更嚴重的傷都活了下來。”
程曦窗皺着眉頭,道:“那也算了,我不忍心看他。”
老李慢悠悠地歎了口氣,輕輕推開房門,程曦窗才發現老李是同手同腳進去的。
嘴上說着别擔心,自己卻比所有人都擔心。
程曦窗看了一會後,默默離開,走到書房,攤開紙筆,開始寫信。
寫完後遞給家仆,家仆立刻出去送信。
羅餘走了過來,輕輕地擁抱程曦窗,小聲地說:“别難過,有太醫們在,齊将軍定會無事的。”
程曦窗道:“是啊,有他們在,但我就沒什麼用了。”雖然學的專業是中醫,但她的三腳貓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場。
羅餘福了福身子,道:“曦窗,别胡說,你還有望月樓呢。”
昨日案子告破,今早望月樓的封條就被撕去,羅餘派曾經的夥計去打掃灰塵,準備重新開張。
方中書令失去愛女,請求皇上允他告喪假。
自古還是黑發人送白發人居多,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可能性實在不大,李景瑜給他批了一個月的假,讓他散散心。
十日後,方中書令親自來到将軍府登門道歉,程曦窗冷哼一聲,并未原諒他。
老李勸道:“方大人請回吧,如今說什麼都晚了,程姑娘已經受盡牢獄之災,能夠苦盡甘來,還全憑皇上查明的真相。”暗自戳方中書令隻憑一張嘴呱呱叫,卻不去調查事情原委。
方大人自知理虧,拱手作揖後苦笑離開。
程曦窗道:“我還以為你會勸我原諒他。”
老李擺擺手,道:“我還是明是非的,而且再怎麼也不能幫了外人。”
她面露猶豫,老李舉起茶盞,喝了口熱茶。
夏季,荷花早就布滿荷塘,小娃娃們到池塘中戲耍,一旁的大嬸一邊洗衣,一邊盯着小孩們的異常行為。
半晌,程曦窗歎了口氣,問:“他還沒醒麼?”
老李愁眉苦臉地說:“是啊,我隻能含淚繼承他的遺産了。”
程曦窗:“……”
老李又補上句話:“但我觀他脈象,雖然虛弱,但不至于死亡,近幾日他可能會蘇醒。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他先前中的毒都随着換血沒了大半,現在隻有少部分毒素還留在身體裡。”
程曦窗道:“那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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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竹見又回到了曾經煉獄般的日子。
在毒發作後,他早已受過精神摧殘之痛,但這次明顯經曆得更為完整具體。
先是不停的審問。
“為何皇上的龍袍在你那裡?”
“又為何皇上看你的眼神,似乎是在畏懼你?”
“你的房内放有皇上愛吃的食物,是不是想有朝一日想毒死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