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鶴歸的神色就恢複了正常——他又不是什麼救世主,而且作為一個還沒有實體的靈魂,他現在也救不了什麼人。
況且他又不是這個國家,或者說這個世界的人,何必要為了這些能力之外的事情徒生憂愁。
而且對于這個世界的生靈來說,軀體的死亡并不是存在的終點,既然是這樣,死亡也并沒有那麼可怕。
專注于自己情緒的鶴歸并沒有注意到他的任務目标神色也并不好看。
石田清隆聽父親講過,大災之後必有疫病,尤其是人相食之後,會産生極為可怕的後果。
據說這些被吃掉的人,就連靈魂都不會完整,會變成一種傳說中的怪物——虛。
而虛會繼續吞噬活人。
石田清隆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護腕,回憶起父親的教導。
作為滅卻師,消滅虛是他們的責任。
然而詭異的是,在前往平安京的一路上,石田清隆一隻虛都沒有看到。
一路上把所有試圖上來騷擾的虛送走的鶴歸看着平安京的城門和到賬的獎勵,滿意地點了點頭。
要是所有任務都這麼輕松就好了。
平安京的風景和路上的其他城市都不同,這裡遍地繁華,人來人往,秩序井然的同時又不乏熱鬧。
絲毫看不出來是經曆了旱災的樣子。
一路上盡職盡責指路的蘆屋道滿看着眼前名字熟悉但景色陌生的城市,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禦主,我去去就回。”蘆屋道滿扭頭對鶴歸說道。
“你要去哪?”鶴歸有些好奇。
“去看看曾經的‘故地’現在是個什麼樣子。”蘆屋道滿眺望着平安京的東北方向,那裡曾是他供職的地方。
“嗯,去吧,記得回來找我就行。”鶴歸擺了擺手,就看見蘆屋道滿瞬間從他眼前消失了。
鶴歸有些意外,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蘆屋道滿這麼急躁。
“你來平安京之後有什麼安排嗎?”鶴歸詢問還在擡頭看着城門的石田清隆。
一路走來,鶴歸覺得這孩子是個很正直的人,态度也緩和了不少。
石田清隆有一瞬間産生了迷茫,他當初憑着一股勁來到了這裡,但真的到了目的地,他該做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他自己卻還沒想明白。
不經意間,他想起了路上經曆的一件事。
那是他們剛離開那座小城不久,正巧遇上了一隊正在趕往大城的流民。
那群流民的領頭人,是一個叫做山下青的醫者。那人個子不高,看起來也瘦瘦弱弱的,但在流民中卻很有威望。
作為“獨自一人上路的小孩”,石田清隆被山下青帶進了這支隊伍之中。
畢竟不知對方的善惡,石田清隆對于他們還是十分警惕的。
一路上他并沒有主動和山下青搭話,倒是從其他人那裡知道了不少關于山下青的信息。
山下青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出身,更不是貴族子弟,他的父親是一個山村裡的赤腳郎中,他也隻是繼承了父親的衣缽而已。
但山下青卻是個頂頂聰明的醫者,在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就治好了他父親都束手無策的病,所以村子裡的人也都很相信他。
而且這人十分擅長觀察天時,在旱災發生之前,就提醒過村裡人儲水儲糧,這也是他們村損失比其他村子小的原因。
但村子臨山,天旱了之後就更受野獸的侵襲,于是村裡人在商議過後,就由山下青帶領,前往更大的城池。
然而一路上并不是一帆風順的。
就在石田清隆加入這支隊伍幾天之後,意外發生了。
一個剛加入隊伍不久的男人突然患上了洩瀉之症。
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男人已經陷入了昏迷,還是那家的孩子實在沒辦法,才來求助收留了他們的山下青。
“你父親之前吃了什麼?”山下青觀察了一會兒患者的臉色,詢問那孩子。
“也沒吃什麼,就是草根、樹皮,還有一些以前也吃過的蟲子。”那孩子抽噎着回答。
“蟲子?”山下青皺起了眉,“還有剩下的蟲子嗎,給我看看?”
那孩子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沒有了,都吃完了。”
“那你能給我描述一下那種蟲子長什麼樣子嗎?”山下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蜘蛛,我們吃的是蜘蛛。”那孩子哭哭啼啼地說着,“爸爸吃的那隻蜘蛛是黑色的,我們包在泥裡,烤幹了泥才吃的。”
“隻是烤幹了泥嗎?”山下青沉吟了片刻,大概明白了對方的病因,“我去配草藥。”
然後他回過頭對衆人說道:“麻煩大家找些水來!”
石田清隆看着山下青隻靠着幾顆草藥和幾碗水,就讓那個男人醒了過來。
這之後,那個男人也逐漸恢複了健康。
在到達越後城之後,石田清隆就與這群人分開了,路上發生的事情也已經被他抛在了腦後。
然而此時站在平安京城門下,面對鶴歸的問題,他突然間想起了對方。
“我想去學醫。”石田清隆回答道。
“學醫啊,醫者在這個年代想要出人頭地,可是很艱難的。”鶴歸微微皺起了眉,看着石田清隆,“你确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