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知道來自意大利的交換生們的下落，也就無需尋找，倒是他們都在警方面前露了面，總不好當做事情了結了似的回去，畢竟，來旅遊之類的話已經說了出去。

于是，工藤新一有朝一日竟能和Gin在陌生的城市進行旅遊這一不可思議的親密活動。

以他們倆人的關系而言，的确算是親密。

連漫步街頭都因這臨時的閑賦而帶着一股不尴不尬的窘迫。

當然，覺得難以忍受的或許隻有工藤新一一個。

作為指揮官的那些年裡，工藤新一也算是修行出了幾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但和Gin的無動于衷坦然自若相比還是太嫩了些。這人帶着他從沖繩時代的武士遺迹走到杜王町市花側金盞花盛開的公園，最後甚至不知什麼時候在廣受好評、臨走前東方仗助大力推薦的杜拉薩迪意式餐廳定了位置，準備一起去吃個遲到的午餐。

“要不要叫上阿笠博士？”Gin煞有其事地詢問道。

“……”工藤新一眼皮一跳：“你不正常點，我害怕。”

他們是這種可以互相照顧的關系嗎？

Gin淡淡地瞥了眼工藤新一：“你可以不去。”

不過這麼說着的人已經把他帶到了杜王町火車站附近，聽東方仗助說往西南方向走就能看到杜拉薩迪意式餐廳，工藤新一總還不至于目的地近在眼前還要特意打道回府。

可就這麼跟上總覺得哪哪不對勁，工藤新一隻好沒話找話：“都已經到了餐廳面前你再讓我喊阿笠博士過來，是不是太晚了點？”

Gin奇怪地看着他：“你不該反思為什麼自己沒想到嗎？”

“……”工藤新一啞口無言。

依照Gin給人的印象，他能提阿笠博士一嘴已經是很不得了的成就了。

工藤新一不是很想承認在這方面他還不如Gin，隻能歸咎于他顧慮重重，不像Gin這種人那樣随心所欲。

說到随心所欲。

工藤新一突然想起什麼，說：“你打算讓我用柯南的身份……難道你當時入住登記時寫下的是江戶川柯南的名字？”

他們并沒有在名字上通過氣，Gin的衣兜裡除了那台幾乎空白的手機外，沒有半點和私人物品沾邊的東西，更不用提身份證件之類的東西，而工藤新一簽自己的名字簽慣了，辦理入住登記時順手就寫了“工藤新一”這四個字，等到Gin填寫名字時才意識到自己疏忽。可這人簽完名後就将登記本交還給前台，工藤新一當時并沒有看到他寫了什麼，難不成Gin那時候就寫了“江戶川柯南”這幾個字麼？

Gin嫌了他一眼：“随便寫了點什麼，不過墨水暈開，看不清罷了。”

“……”

老奸巨猾的組織骨幹在這點上就是比光明磊落的偵探心眼子多。

坐在餐廳飯桌前的工藤新一決定放棄思考這個問題。

隻是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不胡思亂想就得盯着自己的臉看。

工藤新一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隻能從鏡子裡看到指揮官沉穩疲憊的臉，身為偵探時的神采飛揚隻能偶爾從舊報紙上才能看見一二，二者間除了這張眉眼相似的臉外，似乎隻剩下一絲關于良善的暖意還維系着工藤新一的過去與現在。而如今芯子換成Gin以後，溫暖的火焰熄滅，固化成不會融化的寒冰，讓哪怕是不認識工藤新一的陌生人，都能感受到“他”與過去的自己截然不同。

可比起工藤新一記憶中的Gin，又顯得溫良了太多。

或許是因為工藤新一的皮相，但從他們再次見面起，Gin的行事作風就幾乎能用溫和來形容，這可不會因面相不同而産生如此劇變，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工藤新一對Gin并沒有那麼了解。

他隻見識過與自己針鋒相對的Gin，何曾見過這人私底下的模樣？

偵探的目光同樣犀利，思索間更是壓迫感十足，尤其這個工藤新一已經是背負無數人希望的指揮官，磨煉出來那幾分面面俱到的周全，反倒讓他的雙眼如明鏡般洞悉人心，哪怕是Gin，也在他不加掩飾的注視之下，目光也不禁偏轉了幾分，似是逃避。

Gin不會讓工藤新一看出破綻，反倒遊刃有餘地吐槽道：“看自己的臉看入迷了？”

名偵探的确有自戀的資本，隻是被外人點破後難免讓人赧然。

工藤新一心虛地移開視線，看着端上來的菜肴沒話找話似的說道：“你倒是大方。”

這一路的開銷都是由Gin負責，不然以工藤新一兜裡那點零花錢，可住不起這種能擁有私人沙灘的豪華大酒店。

Gin隻從容道：“可以報銷。”

“……”

這話怎麼有點耳熟。

後來不裝了的安室透，似乎就是這麼理直氣壯想方設法地用組織的資費為他們行動添磚加瓦。

而Gin似乎也還記得那段經曆，頓時冷笑道：“怎麼，真把組織當你們的後備資金了？”

“那些不義之财，遲早都要充公。”工藤新一反駁道。

“哦？”Gin擡眸，“所以你現在是在……公款吃喝？”

“……”工藤新一一噎，吐槽道：“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能言善辯。”

不管是Gin給人的印象，還是赤井秀一安室透等一衆前同事的評價，都在說他冷漠寡言雷厲風行，但這幾天Gin對他說過的話，加起來搞不好都比工藤新一努力搗毀組織的那段時間裡的還要多，而且一句比一句戳人肺管子，毒舌得仿佛找安室透進修過。

——雖然那可能隻是被怼出來的經驗而已，就像日後的赤井秀一一樣。

“我的确不會和死人多說。”Gin毫無起伏的聲音打斷了工藤新一的胡思亂想，手上優雅切開牛排的動作配合着他的那句話，仿佛是在劃開人類的咽喉。

喋喋不休向任務目标炫耀自己的勝利在他眼裡不過是最下等的做法，幹脆利落不留隐患才是上策，可如果遲遲不能打出那一發子彈，那麼為了保證利益的最大化，Gin也不介意多說幾句，甚至成為話題的主導者。

“我身邊不需要無用之人，”Gin眼神瞥過，讓人不寒而栗：“如果你發揮不了自己的用處，我不介意把這雙幹擾你的眼睛挖出來。”

工藤新一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總時長，已經快要超出Gin的容忍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