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清脆的敲擊聲忽而在寂靜的辦公室響起,夏榆卷起文件輕輕砸在桌子上,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怒氣沖沖瞪着沈筝。
沈筝微擡眼眸,疑惑地歪了下頭。
在沈筝淺淡的眉目下,夏榆身上好不容易續起來的氣勢如同被水澆了上去,又弱上了幾分。
她輕咳一聲,皺着眉頭,氣勢洶洶地點了點她拍在桌上的稿子,先是磕巴了幾句:
“沈筝,你……你怎麼能這樣……這麼多字的稿子我……我怎麼可能背得下來。一看就知道是在刁難我,換一個。”說到最後,她越說越順,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直挺着胸,高揚起頭,瞧着沈筝。
沈筝放下手中的筆,黝黑的眼珠緊緊鎖住眼前之人,一言不發。
夏榆見狀原本神采飛揚的焰氣熄滅了幾分,她微微退了一步,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屈指扣着桌面。
夏榆弱弱地在腦海裡不确定道:“小統子,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她都不說話了,是不是生氣了。”
系統運轉了一下滿是數據線的腦袋瓜,理性地分析道:“呃,宿主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
沈筝沉默了一會,見夏榆冷靜了下來,輕聲呵斥道:“想都别想,自己的工作自己獨立完成。不許撒嬌。”隻是與她冷冽無情教訓那些沈家的後輩對比起來,她如今的話不像訓斥,倒像是提醒。
夏榆:“啊?”
系統:“啊?”
龇牙咧嘴的貓貓伸出的爪子僵在了半空中,大眼睛茫然地盯了會空氣,而後,若無其事地收起爪子,高傲地踩着它的貓步原路返回。
瞧着夏榆低垂着頭,狠狠地在紙上鬼畫符,沈筝輕輕歎了口氣,踱步來到夏榆身旁。
她垂眸輕輕将夏榆散落在臉頰,随着呼吸晃蕩的幾縷發絲重新别回耳後,露出她那種精緻秀氣的側臉。
“緊張了?”
本來夏榆還覺得沒什麼,被沈筝這麼溫和地一問,她抿了抿嘴,繃緊的指尖微微顫抖着,好像确實有點。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執掌權利,作為總裁的身份莅臨公司,處理造假的财務,殺雞儆猴,在公司徹底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哪怕她之後還有千千萬萬次機會,這也是她邁出的第一步。
夏榆在心中排練了無數次流程。氣勢洶洶地進入公司,先發制人地将造假的财報摔在他們臉上,召集股東開個大會,讓那些貪污的通通滾蛋。
但哪怕熟知一切流程,她依舊沒底。她默默地在心中反問自己。她真的不會搞砸嗎?她真的可以像以前的父皇和皇兄,如今的沈筝一樣,遊刃有餘地執掌大權嗎?她……
“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小夏總,小夏總向來都是高揚起頭,氣焰嚣張。哪怕自己錯了也會死鴨子嘴硬,什麼苦什麼淚自己暗中咽下去,死都不會認輸的。”沈筝靜靜描繪着她印象中的夏榆,眼波流轉間閃過一絲溫柔。
“沈筝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啊。”夏榆聞言擡起眼眸,小聲地反駁了一句。
眼眸中嚣張的氣焰重新燃燒,像兩團跳躍的小火苗,熠熠生輝,漂亮極了。種種質疑在沈筝的打趣鼓勵下煙消雲散了。
她從不比任何人差,她自幼讀的是聖賢書,射箭騎馬樣樣精通。哪怕被打斷脊梁,墜入懸崖,她也頑強地抓住最後一點生機,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次失敗了還有下次,還有千千萬萬次,隻要她沒死,一切都不算數,都有回轉的餘地,她一定要得到。
夏榆這次終于能直面隐藏在她内心深處很久的野心,勇敢地将它握在手上。
沈筝瞧着猶如脫胎換骨般氣勢磅礴的夏榆,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很好,總算沒辜負她這些天的教導。她眼中渴望的是什麼,被束縛的又是什麼,沈筝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是被壓抑了許多總算破殼而出,猶如噴井式爆發的一個很虛無缥缈的,名為野心的東西。
如今哪怕夏榆的背後再沒有沈筝的身影,它也會帶着她一路向前,一步步往上爬,永不停息。
瞧着夏榆沈筝就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隻不過自己沒有她那般幸運。也是摸爬滾打了許久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在沈家那個規矩森嚴、恪守禮度的頂級豪門裡,她最開始隻是不甘心,不甘心憑什麼一個狗屁嫡長子名頭的哥哥就能踩在她頭上。
沈筝上前一步,敞開雙臂,隔空虛虛地環抱住了少女,輕輕揉了揉夏榆毛絨絨的腦袋。
夏榆難得沒有掙紮,将腦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靜靜地讓檀香将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寂靜的辦公室内,唯聽見兩人的心跳聲,生生不息跳動着,砰砰砰。
沈筝揉夠了,偏頭在她耳旁喃喃鼓勵道:“放心,小夏總英明神武,定能凱旋而歸,我在家等着夏總的好消息。”言罷,她後退一步,主動收回了這個擁抱。